10：识不识数

　　童达与肥龙押着陆凡进了院子里停着一辆别克商务车。肥龙戴着围脖遮着脸驾车，童达与陆凡坐在后排。过明珠花园大门门卡时，童达用枪顶着陆凡的腰眼，逼他把头伸出车窗对着监控探头露了个脸。

　　“我说童老板，有这个必要吗？非得棺材上钉钉啊?”出了明珠花园，陆凡皱眉说道。

　　“有啊，五十万可没那么容易赚。”童达笑着解释道：“我也是为警方着想，让警方锁定我老婆被杀一案的嫌凶更容易些。你这张脸可是大名鼎鼎啊，警察调出监控只要看上一眼就能叫出你的大名，都不用比对你在凶案现场留下的指纹。”

　　虽然监控探头也会摄下车牌号，不过那是套牌的，童达并不担心会据此查到自己头上。

　　黑色别克驶上马路，天色已经蒙蒙发亮。童达在陆凡身上摸走了他的手机开始打电话约人见面，一连打了七八个，对方不是关机拒接就是不愿在这个时候爬出被窝。

　　陆凡嘲笑说道：“看来童老板的面子不够大啊，在高州市居然还有人接了电话明知是你还不愿意见面。”

　　童达阴恻恻地笑着道：“那是你不知道我约见的都是些什么人。”

　　陆凡低头想了想，立马醒悟过来，冷笑说道：“童老板好手段够毒辣！你应该改行去开个黑锅专卖店。”

　　童达总算约到了一个叫杨长川的人，让他下楼等在路口。

　　清晨，红会路口。城市刚刚醒来，车辆行人稀疏，一个男人站在那儿张望等候。

　　一辆黑色别克经过路口放慢车速，一支带着消音器的枪口从半开的车窗里伸出，并不太大的两声闷响后，那人捂着胸口软倒下去。

　　汽车加速，童达关上车窗，扭头冲陆凡阴笑着说道：“猜猜刚死的那家伙是什么人？你一定想不到。”

　　陆凡想也不想，答道：“杨尚成的人。”

　　童达有些意外地看了陆凡一眼，笑着说道：“你怎么猜到的？那家伙是杨尚成的亲侄子。恭喜你，老杨要找你拼命了。”

　　“你这混蛋睚眦必报心狠手黑，道上儿的仇家肯定不少。老仇家肯定知道你什么德性，也都防着你，你大清早打电话约人在路边等，人肯定不鸟你。没有防着你，还给你面子的肯定是以前关系尚好，如今刚刚结怨还没撕破脸的那种。除了杨尚成那伙还能有谁？你杀老杨的人泄愤，再栽赃给我，一举两得啊。”

　　陆凡说得很不客气，童达听了却并不生气，反到得意地哈哈大笑不止。

　　他一早就打定算盘，从陆凡那儿拿到要找的东西之后，立马就将他做掉沉进长江来个死不见尸，当然，在沉尸之前还不能忘了往手枪上摁上他的指纹。最后再设法让这把枪落到警察手里，警方很容易就能根据弹道膛线检测出杀死自己老婆和杨尚成侄子的就是这把枪。如此一来陆凡背黑锅背定了，自己屁事没有。

　　童达越想越是得意，汽车经过互助路口，童达又摇开车窗朝着一个早起的烤红薯摊主啪啪放了两枪，摊主捂着胸口慢慢倒下。

　　陆凡惊怒交加，当时就想跟童达拼了，只是因为双手反绑在背后，被童达一枪托就砸回了座位上。

　　陆凡急红了眼,怒吼道：“你个王八蛋疯了？一个烤卖红薯的跟你也有仇？杨尚成侄子毕竟是道儿上的人，你寻仇泄愤杀了他，那也是道儿上的恩怨。你好端端杀个老百姓干什么？”

　　“有啊！这家伙有一次卖我烤红薯讹过我，该是十块要了我十五！”童达恨恨地说道。

　　陆凡怒吼道：“你他妈的是疯狗啊？就缺那五块？这点儿小事你也要人命？”

　　“是啊，是小事。所以我之前不是也没跟他计较么？不然早让人打断他的腿了。眼下这不是刚好路过记了起来，捎带着放两枪嘛，反正有你顶锅不是？你也别觉得我小气，打个比方如果你干啥都有人付账，那你介不介意吃完免费大餐后再随手拿上一份免费报纸？”

　　说话间，童达疯狂而得意地狞笑不止，觉得自己实在太他妈有才了！

　　陆凡闭嘴啥也不说了，跟这么一只极品疯狗有什么可讲的？

　　半小时后，黑色别克开到了陆凡以前居住的关山巷的巷子口。这儿是居民区，售卖早点的早市已经开起，汽车再往里开多有不便，于是童达吩咐肥龙靠边停车、

　　考虑到押着陆凡这个通辑犯回到老房子取东西太过招眼，童达决定自己去，留下肥龙坐在后座上看着陆凡。由于担心肥龙会出什么闪失，童达索性将消音手枪留给了他，提醒说道：“肥龙，你可要盯紧了！这家伙既狡猾身手也好，只要他敢动一动，你立马开枪！”

　　肥龙应道：“放心吧，达哥！”端着消音手枪对准陆凡，眼也不眨。

　　童达向陆凡问明了老房子的详细住址和防盗门备用钥匙的暗藏处，以及那把所谓的“中实银行保险箱钥匙”的放置处，然后下车关门。

　　透过后窗看见童达慢慢走远，陆凡扭过头冲着肥龙笑了笑。肥龙有点紧张起来，抬起枪口厉声道：“别动！”

　　陆凡嘿嘿冷笑两声，说道：“肥龙，你是叫肥龙吧？很忠心嘛，难怪你老大杀人也不怕当着你的面儿，就不知道他灭了我的口之后，会不会再灭你的口？”

　　肥龙心里咯登了一下，翻着眼睛说道：“你说这些没用，我老大杀人我见得多了。”

　　“你说没用那我就不说这个，这么干等着无聊，我讲个笑话怎么样？”陆凡笑吟吟地说道。

　　肥龙冷哼一声没搭理，心里其实有点儿想听了。

　　陆凡还真讲起笑话来：“有个胖子爱去嫖娼。为了省钱，他就跟说小姐说自己很厉害，所以要按新法子计费，动一下一块钱，一万块封顶。小姐听他这么大口气，想着一万块封顶，那再怎么着也得动个几百下吧？就答应了。她哪知道这胖子又肥又穷又挫，一二三四五直接就交枪了，小姐就得了五块钱，很不高兴。

　　“第二次，这家伙又去，小姐就说要自己来数，二四六八十。胖子说你数得不对吧，小姐说一进一出算两下，胖子一想觉得有道理，就给了十块。”

　　“第三次再去，小姐看他好哄，就说这次换个花样，倒着来好了。胖子很高兴地答应了。哪想到这一倒着来不要紧，直接花了九千九百九十块！肥龙，你猜猜是怎么回事？”

　　肥龙眨巴眼睛，跟着问道：“是怎么回事？”

　　陆凡笑着道：“因为小姐跟这胖子说，既然是倒着来的，那就该倒着数，从封顶数目一万开始数起。”

　　肥龙吭哧吭哧大笑起来，直笑得弯腰打颤：“这死胖子真他妈的不识数啊！”

　　“是啊，这死胖子真他妈的不识数！”陆凡森然说道，突然发力用头顶朝着肥龙的面部猛撞过去。

　　肥龙骤然中招，顿时眼冒金星，手上本能地抠动扳机，枪却意外地并没有响。

　　陆凡趁机后着连发，膝盖先是猛顶肥龙的裆部，趁着他吃痛弯腰，又用膝盖对着他的腹部连连猛击，边顶边骂：“不识数的死胖子说的就是你！你老大得意忘形，也是个自以为聪明的疯狗蠢货。有枪了不起啊，不识数有个屁用？乱放枪很威风吗？一把六四只有八颗子弹不知道吗？你们每开一枪老子可都数着呢！”

　　给人拿枪指头这么久，陆凡心里火气大着呢。

　　狂殴一阵后，肥龙脸上开了个酱铺，身体也成了一摊肥泥，整个世界终于恢复了和平。

　　童达转眼即回，自己的双手还被反绑着，陆凡顾不得喘息，矮下身子背靠车门拨拉锁锁，发现没用，童达下车前把车门控制钮锁了。

　　陆凡只好从后排奋力往驾驶座上翻，却不料肥龙的身体卡在前面碍事，双手又反绑着，怎么也翻不过去。陆凡只好变换策略，躺倒在座位上蹬踹车窗。要在往常也就是一拳一脚的事，这时候却因为姿势别扭不好发力，怎么也踹不破。

　　陆凡万般无奈，只好脸贴着没有车膜的后车窗大声呼救。黑色别克泊在巷口路边，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少，有不少人听到了车内传出的微弱呼救，也注意到了紧贴着车窗的那张挤得变了形的急迫面孔。

　　然而，人人都漠然以对，这个年头儿谁还敢多管闲事呢？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迎面走来，陆凡惊喜地大喊：“小婉，小婉！”

　　洛小婉快要错过黑色别克的车尾时才终于注意到了脸贴着车窗玻璃的陆凡，凑近仔细凝视，过了好几秒钟才认出那张挤得变了形的急迫面孔。

　　不待陆凡吩咐，洛小婉立马扔下手上提着的早点，就地从马路牙子上摇起一块砖头，拼尽力气砸破车窗。又从路边水果摊上抢了把刀帮陆凡割断了背后的电线。

　　陆凡重获自由，翻身跳到驾驶座上打开车门控制按钮，摇下车窗对洛小婉说道：“谢了啊，你赶紧吃早餐去吧！”

　　洛小婉火了，怒道：“你给我下来！我刚救了你，你就想开溜？又想像上次那样！你良心被狗吃了！赶紧走，跟我回家！”

　　陆凡活动着捆得发麻的双臂，笑道：“我手脚能动还走什么走？绑我的是人渣中的人渣，疯狗中的疯狗，老子今天非把他办了不可！”

　　洛小婉苦着脸央求陆凡别在大街上打打杀杀，还说自己好容易才找到他，可不能让他出什么事。她解释说自己一直在寻找陆凡，通过她在报社的同学打听到了通辑犯陆凡住在关山巷，所以每天上下班都特地绕路经过这里，冀望着万一能碰见。

　　陆凡这才知道今天能碰到她并非全是偶然，心里一感动还真想听她的跟她走了，不过一想到童达连烤红薯的小贩都杀的疯狗样儿，他决定还是先得把这混蛋给办了。

　　说话间，陆凡从观后镜中看到童达从人群中朝这边走来，他示意洛小婉远离汽车，右手隔着一个塑料袋拾起肥龙手上的那把枪，这样就不会破坏童达与肥龙留在枪上的指纹。

　　童达走近黑色别克，摁下遥控钥匙，他很细心地注意到没有车门锁栓弹起的声音，于是警觉地停住脚步。

　　陆凡拉开车门，拿枪指着他道：“上车！”

　　车厢里满脸鲜血昏迷了的肥龙映入眼帘，童达反应极快，一把扯过从身边经过的一个年轻女孩挡在身前，右手掣出匕首顶住她的脖子，狞笑道：“你开枪啊，开啊！你不是骂我是人渣疯狗吗？你不是啊，所以你不敢对吗？”

　　陆凡默然，他其实是敢开枪的，这么近的距离，自己有把握说打童达的左鼻孔就不会打中右鼻孔，根本不会伤到人质。

　　当然，前提是如果枪里真有子弹的话。

　　童达吼道：“把枪扔过来！”

　　陆凡把没有子弹的空枪扔在地上踢了过去。

　　“你其实是卧底警察对吗?警察才会这么听话。”童达感觉有些意外，弯腰拾取手枪，右手上的匕首离那女孩远了些。

　　刚刚握枪在手，童达注意到陆凡嘴角浮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紧接着一道凌厉的身影直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