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幽谷

“曹钦。”长夜无霜露出鄙夷的神色。“你想怎样？”

“龙炎剑呢？”曹钦嘴角扬起一抹阴狠的笑意。作为大太监曹吉祥的嗣子，此人两面三刀，八面小巧，当面一套背地又是一套，面对权利位置像狗一样抬头弯腰，看待弱者又判若两人，终日活在自己设计的一个又一个骗局里！

“丢了。”长夜无霜不以为然。

“丢了，龙炎剑乃我堂堂大明的国器，当年太祖皇帝持之战无不克，攻无不胜。你说丢就丢了。”曹钦厉声呵斥。

“对呀，我说丢就丢了，你认为呢？”长夜无霜抬高了声调。

“好大的胆子，你，长夜无霜，平时我对你处处忍让，没想到你却得寸进尺。今天我们新帐老帐一起算，长夜无霜，交不出龙炎剑，就等着下诏狱吧。”

“有本事你来拿。”长夜无霜横眉冷对。

“交出来。”曹钦似将牙根咬得痒痒。

“龙炎剑，在下面。”长夜无霜指了指离恨崖。

“我不管，找不到龙炎剑，你就给我去坐牢。”曹钦面露凶光，散发着一种可怕的气息，让人不忍直视。

“王八蛋。”秦护运足内力，百步杀拳喷涌而出，划破长空，带着凛冽的寒意逼向曹钦，杀气和寒意相互交织，来势汹汹。曹钦连忙向右侧轻闪，将杀气弹空，以夺其声势。

“居然出杀招，枉你我是同门。”曹钦的面容愈发可憎。

“你栽赃给无霜，有念及你们是同门吗？”秦护厉声诘问。

“如此，就不要怪我了。”曹钦右手缓缓举起，“火铳手听令，排成两队，左队开铳，右队准备。”他亮嗓喊道。命令刚下，左队十兵作半蹲式，连连开火。“砰！砰砰砰！砰砰砰！”黑黝黝的铳筒内，蓦地火光冲天轰出，声响密如爆豆，中者定然百孔穿身，必死无疑。

长夜无霜手中的含光剑冲上云霄，然后化作万千剑气扑向敌人。火铳手立时被剑气所杀。曹钦躲闪不及，亦深受重伤。唯怨平日学武不精，以致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金针度厄清淤血，天兵地鬼亦无双。没想到被你练成蜀山剑法万剑诀，我输的心服口服。”曹钦的嘴角渗出一丝血迹，喃喃自语。

“望湖楼中武学藏书甚多，你平日里流连歌院赌坊，武艺荒废，此战败得理所当然。”

“可怜我居然接不了你一招。”曹钦茫然，他左手被剑气划伤，胸口还流淌着殷殷血迹，腿上也布满伤痕。站在那群已经倒下的尸体中间，以刀拄地，颤颤巍巍。

长夜无霜毫不理睬，转向一旁躺着的秦护，飞鱼服已破烂不堪，到处是都是破洞，血从破洞一丝丝渗出，轮廓分明的脸已被伤痛之感覆盖，苍白的嘴抿作一道不完美的弧线，原本雄厚带着磁性的声音变得沙哑。气若游丝让人产生了绝望。但他倔强地只想要活下去，双手虽已没了多大气力，却还是依旧想要握紧。

“每一夜都能干干净净、心安理得、筋疲力尽地入睡。每一天也能清清爽爽、心平气和、精神充沛地醒来。对我来说，这就是最好的生活。龙炎剑在我手上失去，必将在我手上夺回。请你好好活着，从此开始的每一天，不是渐行渐远，而是有一天终要重逢。”无霜的眼眸中透露出温柔。

说完纵身一跃。

“无霜，不要。”秦护眼里噙着泪水，强烈的感情如泰山压顶般地向秦护袭来，他哭得撕心咧肺，直到手脚麻木，血液快要凝固，心脏也要窒息，好像有一把尖锐的刀直刺进她的心里，五脏六腑都破裂了！

仰天长啸，天空在他的面前就仿佛浮在水面上一样，因为他的眼睛中充满眼泪。那些眼泪以前在一个不见天日的深井当中，现在才涌出来，他的内心充满了尖锐的隐痛，就是流眼泪也无法使它减轻。

三月的蝴蝶谷，时间在万物的沉默中仿佛凝固了。从耀眼的火烧云所弥漫的艳丽绮美，再到墨蓝色的星天夜空所带来的安宁静谧。勺子一样的北斗七星，夜光环绕的点点繁星，以及上弦月的皎洁无暇。安静的风，安静的溪，安静的绿叶和树，天地在夜的怀抱中缓缓入梦……

依然翩翩飞舞着的，是两只带黑色斑点的白蝴蝶，上下翻飞，闪动着美丽的翅膀，像两朵可爱的小白花。

玲珑素雅的凤蝶也不甘寂寞，成双成对地在花间轻盈地飞逐，尾翼长如丝带，临风飘动，舞姿真是优美极了。

它们成群结队，飞来了，又飞走了。它们在和煦的春风里翩翩起舞，在芳香的花丛里追逐嬉戏。它们是那样轻盈灵气，多彩多姿，好似那些花瓣儿、花朵儿，忽地离开了枝叶，自由自在地飘飞起来了。宛如一朵朵“会飞的鲜花”！

还有那一棵棵小草也偷偷地从土地里钻出来，嫩嫩的，绿绿的。风轻悄悄的，草软绵绵的。桃树、杏树、梨树，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花里带着甜味，野花散在草丛里像眼睛，像星星，还眨呀眨的。

长夜无霜定定得有些出神，她想象着，当明天的第一缕淡黄的阳光轻洒在身上，没有夏日的热情，没有秋日的悲艳，更没有冬日的感伤。温柔地抚摸着心中那小小的梦想，忘却“化作春泥更护花”的承诺；抛开“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的惆怅；脱去“明朝散发弄扁舟”的桀骜华裳。春天，我是否也该沉浸在这段暂得希望里？我是否该忘记我是谁？

“想起什么来了吗？”凌谷主甚是关切。凌紫萱，蝴蝶谷谷主，只见她身着浅蓝色对振式收腰托底罗裙，水芙色的茉莉淡淡的开满双袖，三千青丝绾起一个松松的云髻，随意的戴上绘银挽带，腰间松松的绑着墨色宫涤，斜斜插着一只简单的飞蝶搂银碎花华胜，浅色的流苏随意的落下，在风中漾起一丝丝涟漪，眉心照旧是一点朱砂，绰约的身姿娉婷，漫步来到无霜的身边。

“还是没有，”无霜的脸颊浮现出淡淡的忧伤。“只是隐约听到一个人在喊我无霜，不停地喊。”

“哦，没关系，慢慢都会好起来的。这里的景色宜人，空气清新，你多呆一段时间，说不定就会想起过去的很多事情。”凌紫萱嫣然一笑。

确如谷主所言，山谷幽静，春光拂擦过的地方，桃花于枝头羞赧地闪烁一种温柔的殷红，一种无比的诱惑，如爱情覆盖在枝丫上，闪烁着炫目的色彩。

“有劳谷主了，我在这里，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日后定当报答。”长夜无霜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你不用谢我，当时你受了那么重的伤，一般人都很难抗过去。也是你内力深厚，骨骼精奇，方能在如此重伤中化险为夷。”凌紫萱吐了吐舌头。

“那也是凌谷主医术高明，自从服了谷主的七情回魂丹后，感觉经脉活络，通体舒畅，功力也恢复不少。”

“那是当然啦，七情回魂丹是我师父采集千余种奇异草，配以昆仑山千年雪莲和千年芝草制炼而成的灵药。不仅可以解祛百病，还可以补神健体，延年益寿。寻常人服食一粒，虽不能长生不老，亦可祛病延年，百毐不侵。练武之人服食一粒，足抵苦练二十年内家功力呢。”凌紫萱张开莲藕般的白嫩手臂，在空中比划。那吹弹可破的肌肤白里透红　，她歪着脑袋，嘟着小嘴，一副憨态可掬，呆萌可爱的样子。

“这么厉害啊。”长夜无霜笑得颇为动人，薄薄的嘴唇在笑，长长的眼睛在笑，弯弯的眉毛在笑，浅浅的酒窝也在笑。她灰色的眼睛呈现出一团温柔的火焰，那脸蛋上两个可爱的笑窝，就连那丝丝缕缕的秀发也似乎都在她的优美而放胆的快乐中飘动起来。那是多么温馨的笑靥，如碧波般清澈的眼神，洋溢着淡淡的温馨，嘴角的弧度似月牙般完美。或许，这就是天使的微笑，它赶走了所有的阴霾，让明朗纯净的天空，没有一丝瑕疵。

“不是一般的厉害，是很厉害很厉害的那种。”凌紫萱快乐地笑着，那闪着青春光彩的笑容，像一朵在下雨之后悄然绽放的睡莲，含着晶莹的水珠，羞怯而优雅地点着头。霞光映着她幸福的笑脸，宛如一朵出水的芙蓉，沐雨的桃花。微微翘起的嘴角挂着满心的喜悦，甜甜的笑意就好像一泓清泉的波纹，从她嘴角的小漩涡里洋溢出来，漾及全脸。

“嗯，那你师父呢，这么多日子没见到，还不知道长什么样呢。”长夜无霜环顾四周。

“有什么好见的，一个糟老头子而已，这会儿不知道跑哪里潇洒去了。”凌紫萱不屑地扭过头去。

“怎么了？”长夜无霜有些不明就里。

“我那个师父呀，老顽童一个，说是为世人遍尝百草，其实就是游山玩水去了。”凌紫萱胀红的脸饱满，像一刺即破的薄皮柿子，透明、鲜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