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家

转眼到了除夕。徐府所有的主子都到了老夫人的慈安苑。李氏到的有点晚。给老夫人请安后老夫人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座吧。”再也不理她。李氏只自顾坐着，已经习惯了老夫人的冷遇，就自己安安静静的坐着也好。横竖整个徐府都看老夫人的脸色，没有敢和自己亲近的。

　　李氏悄悄留意着徐侍郎，希望找个机会请他到长春苑坐坐，说说过年回门的事。不过徐侍郎很忙，说讨喜的话逗老夫人开心，一会儿又被父亲徐阁老叫去商议事情。李氏正在走神，就听见老夫人说“李氏身体不方便今年初一祭祀还有年节后拜年等诸事就不要打扰她了，老二家的管起来吧。”李氏没有回答，她知道老夫人不是和她说话的，是告诉别人的。李氏被当做透明一样，李氏不生气，身边伺候的人却气愤不平。看着春雨脸上的愤怒，李氏轻轻碰了一下她。春雨马上收回脸上的表情，继续低头现在李氏身后。

　　一直到子时过了，守完岁，李氏也没有和徐侍郎说上话。只得被丫鬟的搀扶着回了长春苑。长春苑里奶娘等人已经煮好了热气腾腾的饺子，李氏一回来就端上热汤先让李氏喝了祛寒，等李氏喝过汤就端上饺子，有碧绿的翡翠饺，还有黄澄澄的黄金饺，饺子馅也有好几种:猪肉、虾仁、莲蓉、豆沙、板栗，还有奶娘专门包的放了枣子、花生和小金稞子的饺子。一盘盘热乎乎的，李氏心里才感觉到家了。“夫人可是和大老爷说过了？”奶娘问。“没有，没和他说上话。”李氏自嘲的笑了笑。“大老爷就没有问问您的身体？今晚上也不过来？”奶娘说完就后悔了，自己这不是在李氏伤口上撒盐吗。忙看着李氏的脸色，李氏一点也没有觉得难过，借着这次怀孕徐侍郎再也不出现在自己身边，李氏也完全看清楚了这门亲事的本质，心里一点点幻想都没有了。这个孩子将是她唯一的孩子，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了。

　　李氏叫来奶娘和大丫鬟们一起吃饺子。大家都不敢座下，李氏笑笑:“我如今就剩奶妈和你们几个在身边，你们还不把我当做家人？”大家听了心酸，却都座下来，暗暗发誓一定要把李氏照顾好了，不能被别人欺负了。

　　初一长春苑里丫鬟婆子都穿着新衣，见面说“恭喜，”李氏用私房钱给大家发红包，新年过的喜气洋洋。初二李氏早早起了却没有吩咐备车回娘家。只是坐在高脚塌上闭目养神，奶娘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徐侍郎不来，难道夫人一个人回娘家拜年？等了半天不见李氏开口，只好说:“夫人老奴现在去备车？”“不急，奶娘。”李氏说完，睁开眼看了奶娘一眼。奶娘心里着急，李氏只好又说:“阁老大人不喜欢我，却求圣旨给侍郎大人，为了什么，奶娘也知道。如今只待来年了，侍郎大人不会功亏一篑的。且等着吧。”奶娘也放下心来。“还是夫人想的明白。”“我其实不想要这样的明白啊。”李氏轻声说了句，奶娘没有听清，刚要问，就听外面小丫鬟说“见过大老爷。”徐侍郎大步走进来，温柔地对李氏说:“我陪你去给岳父拜年。”李氏没有做声，站起来没等徐侍郎先往外走去。徐侍郎也不在意，快步超过李氏走在她前面，先到马车前准备扶李氏上车。李氏避开他的手，扶着春雨的手上了马车。徐侍郎骑马和李氏一起去了大将军府。

马车行的不快，徐侍郎专门叮嘱车夫慢慢走，一定要稳当，不能颠簸了李氏。李氏在马车里听了，嘲讽的笑笑，这一幕放在不知道内情的人眼中徐侍郎怕是要被很很夸赞，只是对自己来说真的是讽刺极了。

　　徐侍郎骑马，李氏坐车，后面还跟着一车徐侍郎吩咐准备的礼物，一行人走的极慢。路上有行人认出了徐府的马车标志，啧啧称赞徐侍郎对岳家真是好啊。配媳妇去拜年还带着很多礼物。徐侍郎一边听了，脸上不显，心里很满意。总归不辜负了自己的一车东西。前面有艺人杂耍，侍郎叫过徐忠“赏他们一些银钱。”徐忠抓了一把碎银子仍过去，杂耍艺人忙道谢。就有认得徐侍郎的人说”徐府大老爷心最善了，经常布施穷人，是个大善人啊。“”大善人，徐大善人。”卖艺走江湖的人最会看眼色，听了别人这样说，忙高声喊起来。然后又是一拜到底。徐侍郎骑马绕过去，却吩咐徐忠重重赏。

　　大将军府就在前面不远了，春雨撩开车帘看见府门口大将军夫人，李氏母亲身边的贴身嬷嬷宋嬷嬷正在候着。宋嬷嬷已经看到了徐府的马车。忙迎上来。宋嬷嬷身量比别的妇女要高一些，身上穿着深枣红色的褙子，脸上皱纹很多但是眉目间透着一股和气，一看就是一个和气的人。

　　马车道将军府门前停下，宋嬷嬷上前分别和徐侍郎、李氏见礼。徐侍郎下马，有小厮接过马缰绳牵走。徐侍郎大步走进府里。李氏的马车走角门进府，到二门前李氏下来，宋嬷嬷忙上前扶了李氏，“老夫人等候大小姐多时了，姑奶奶竟是许久没有回娘家了。”宋嬷嬷说着眼里就含了泪。李氏也忍不住泪眼朦胧，“嬷嬷快带我去见母亲。”说话间早有软轿抬过来，李氏上了软轿，一路快走，穿过大花园，如今是冬季，其他的花没有，满园的迎春、腊梅开的正好，红黄相映，间杂着绿叶，真是一幅喜庆景致。花园占地不是特别广，李氏想起四月底时牡丹开的极盛，透过圆形的石窗，好一幅花好月圆。又有一片艳丽的紫藤，沿着花架爬着，美不胜收。府里花园一年四季都有花开，十分漂亮。大将军不追求名品，只要做个田舍翁。花园少了份雅致，多了份自然。

　　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美景了？李氏暗想。徐府自徐阁老往下人人追求清高文雅，花园里种的是绿玉牡丹，墨菊等珍品。都是花匠在精心伺候的，动都不敢动，只能远远看了，哪有李府的自由。李氏心里悲戚，却不露在脸上，不愿被母亲知道了伤心。

　　穿过了花园，沿着右边的抄手游廊，再穿过一个半月门，就到了李老夫人的福寿堂。刚进院，便隐隐听到了福寿堂内清脆的说话声和笑声。“定是大小姐和几位夫人在陪着老夫人等姑奶奶。”宋嬷嬷说着快步走上前去，“老夫人，姑奶奶回来了。”“快快，我的儿，快进来。”屋内传来一个苍老响亮的女声，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李氏疾走上前，早有丫鬟打了门帘，李氏进来，老夫人已经迎到门前。”娘，不孝女儿来了。”李氏极力忍着，眼泪还是掉了下来。老夫人一把抱住李氏，“我的儿，我的儿、、、”。屋里众人也忍不住流了眼泪。“娘您坐下。”李氏扶了老夫人在软榻上坐下，退后两步跪下来郑重的给老夫人磕了个头，“娘女儿给您拜年，愿娘身体康泰，福寿延年。”老夫人受了李氏的头，李氏大嫂温氏、二嫂米氏并温氏大女儿李娇娘齐齐过来扶李氏起身。李氏分别给大嫂、二嫂拜年，给侄女发了压岁红包。众人按顺序坐下，李氏被老夫人叫到身边坐了。

李氏看了众人，温氏穿了大红遍地金通袖袄，下配深绿色八幅湘裙，头上赤金步摇，赤金钗，带着一整套赤金头面。米氏身着金黄织红梅花暗纹高领镶白狐毛袄，下面同色无花黄纱裙，裙脚密密的绣了红色花边。侄女娇娘身上粉色织锦罩纱袄，粉色纱裙，裙脚袖边权势针脚细密的绣花。头上戴的闹娥扑花的金镶宝石首饰，指甲盖大的宝石正红的颜色光彩夺目。耳坠子与头饰是一套。项圈却是喜鹊衔珠，喜鹊边上的金藤曼一直绵延到脖子后面。藤曼上金星点点，闪闪发光。娇娘大眼睛翘鼻梁，嘴巴不薄不厚，肤色雪白娇嫩，秀发乌黑如云，身量刚刚要长成，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儿，真正是大家闺秀的模样。李氏想起小时候自己也是这样万千宠爱与一身，谁知道如今在婆家竟是草芥一样被轻视。心里伤感怕母亲看见，忙看了老夫人一眼。老夫人身着深紫色福字不断头褙子，头戴青色摸额，摸额中间一枚铜钱大祖母绿宝石。脸上有了些许皱纹，慈眉善目，和蔼可亲。

　　老夫人正高兴着，没有留意李氏的眼神。“母亲，我想吃家里的吃食了。”“好好，宋嬷嬷快把我们家里过年的零嘴拿来给姑奶奶吃了，我们姑奶奶小时候可是最喜欢吃过年准备的吃食的。”宋嬷嬷忙待人端上来。年糕、饺子、福橘、苹果、花生、瓜子、窝丝糖、、、、摆满了李氏跟前的小桌。李氏依偎在老夫人身上，“娘，还是咱家过年好。年味浓。”温氏、米氏和娇娘知道老夫人和李氏要说说私密话，就起身告辞了。

　　老夫人这才问起李氏：”女儿你婆婆对你可好？你丈夫可以给你气受？“李氏有心给母亲诉说自己的苦，但也知道说给母亲听了也于事无补。当初皇上把自己赐婚给徐家，父亲十分不愿，母亲也不同意，但是皇命不可违。父亲战功卓越，早知道功高震主，为了李氏一族不敢抗旨，连去和皇上请辞一番都不得。这些年来父亲处处小心谨慎，不再和军中将领来往，朝堂上也不在发出声音，做一个隐形般的富贵闲人，只求皇上放下心。而徐阁老是皇上眼里的红人，皇上的心腹大臣。徐阁老敢求圣旨赐婚，是皇上暗示的还是自己想求的只有他自己知道，徐家和李家联姻后，徐家已经渐渐掌握了兵部，李大将军的一些旧部现在都成了将军，徐家借着和李家的姻亲关系也取得了他们的支持。皇上这才对李家放下心来。李氏只能在徐府才能保李家平安富贵，说了在徐府遭遇只能让亲伤心难过，父母兄弟一直把自己当作掌上明珠疼爱，说它做什么？李氏打定主意不提徐府的事。”女儿一切都好。母亲不要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