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深谷

多人进入太极球的意识领域的感觉很奇怪，在沉入水底前，你谁也看不到，但你知道有人在你身边。

“子青子青，听得到吗？”莫语凝试着喊道。

没有回答，过了很久才感到一声微弱的涟漪，算是回应。

“他的连接很弱，你们沟通不了的。”又过了半晌，意识领域里传来嫣珠的声音，很轻，和平常听到的声音不一样，和传音听到的也不一样，像是你自己和自己说话时的声音。

“别耽误时间。”沈慕然的声音更弱，但比子青强些。

她耸耸肩——如果在意识领域可以做出这个动作的话——控制黑白双鱼沉下去，这一次明显困难多了，就像你绑了几个沙袋跑步一样，更何况还是几个巨型沙袋。

冰冷的地板，温热的泥土，长久的黑暗，他们行进的很慢，中途没有人交流，直到水流漫过身体的那一刻。

“啊，这里的水可真凉。”这一次她有了准备，没有立刻往下沉。这里已经不属于浅水区，但也不是很深，抬头能看见中央岛屿的底面，巨树的根茎甚至透过了底面交错成网，她抓住一条根茎让自己不下沉，其他人也这么做。

“这里好黑啊。”嫣珠轻声抱怨。

“下面更黑呢。”莫语凝摸了摸游过来的白鱼，手指并没有像她想的那样穿透过去，而是真真切切的摸到了，很温暖，很舒服。或许因为他们是意识体的缘故吧。

“衣服没变。”沈慕然环顾了一下四周，判断道。

“变了，上面的破损和污渍都没了。”子青观察的更仔细，在沈慕然开口前又补充了一句，“你的太破了，不算。”

莫语凝微笑一下，“好了，继续下沉，各位注意，别落下。”

黑白双鱼一个急沉向下潜去，动起来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提醒有多不重要，他们根本不是自己游动的，而是被黑白双鱼圈在一个圈内一起移动。

“果然很黑。”最后一抹光芒也消失在上层水面，无边的黑暗和流动的水流塑造出压抑恐怖的感觉，要不是意识体感觉不是很敏锐，现在应该已经吓的浑身僵硬了。

以上是莫语凝自己的感觉，其他人的不晓得。

“胸口开始闷了。”子青详细报告自己的感受。

“这和普通意识体不一样，应该是介乎意识和肉体之前的感受。”沈慕然看样子对意识体很有经验，叙述也正经了很多。

“是深谷。”本地导游如实报告。

四人继续下沉，这一次比上次更慢，不知是不是有人陪的原因，莫语凝的感觉却没有上次那么差，虽然她看不见他们，虽然她还是感觉随时会有个东西冒出来把她吃掉。

“我看到镜子的反光了。”沈慕然突然说。

莫语凝往下看，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抹银色的月亮才映入他们的眼帘，莫语凝往左看了一眼，这样的光芒能看见他的轮廓，这家伙的视力这么好？

她看见沈慕然扭头看向她，还冲她笑了笑，连忙扭过头。

他们已经悬浮在镜面的上方，反射的光芒能够看清四人大致的轮廓，看不清表情，黑白双鱼在他们身侧游动，黑色的那只几乎要融于湖水之中。

“我感到胸很闷。”莫语凝出声吐槽。

“我感觉不到。”嫣珠报告。

“我看见鳞片了。”这一次正经的竟然是沈慕然。“很细，很密，不像鱼鳞。”

嫣珠也低头去看，愣了一秒后小声提醒，“好像是奶奶的…”

沈慕然立刻抬头盯着她，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感受到那灼人的目光，吓得嫣珠一哆嗦，“我，我…”

“你奶奶？你奶奶是什么啊？”莫语凝不想在这种地方闹内讧，连忙站出来缓解气氛。

“是蛇…”嫣珠吞了口唾沫，小声说。

蛇妖？那倒不是很恐怖，莫语凝小时候见过蛇妖，修炼的很慢，而且弱点明显。

但那是母亲对付的时候，年岁上千的蛇妖，不，几百岁的他们也对付不了。

“她性格怎么样？”莫语凝又开始担心自己被一口吞掉了。

“不好。”嫣珠摇摇头，转身，“奶奶，你在吗？”

莫语凝瞬间吓得魂飞魄散，“别喊啊祖宗！”

没有应答，只是反射的鳞片似乎动了动。

沈慕然一直盯着镜面的反光，此刻突然一皱眉，“妖族小妹妹，你确定她是蛇？”

“啊？”嫣珠张了张嘴（莫语凝特别担心她喝一口水进去），“是啊…是啊。”

“那这是什么？”沈慕然指着镜子里因为移动露出来的一截赭色鳞片。

嫣珠俯下身想看的更清楚，半晌疑惑的抬头，“就是鳞片…奶奶的鳞片啊。”

沈慕然咬牙，那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是蛟，蛟的鳞片！”

上方的水域忽然亮起两笼黄澄澄的灯笼，水流骤然涌动起来。

莫语凝猛地坐直身子，大口大口的喘气。

沈慕然晃了一下连忙稳住身子，“你干什么！”

“我害怕！害怕不行吗！”莫语凝理直气壮的反问，“你为什么要开口把她引出来？我们四个都不够她塞牙缝的！”

“奶奶不会吃我的…”嫣珠无力的辩解。

“不要吵了，现在怎么办？”子青看样子也对深水一游心有余悸，抚着胸口阻止他们的争吵，“镜子被蛟龙守着，我们怎么进去？”

“真正去一趟你别想，那种压力金丹以下直接成肉饼。”沈慕然没好气的说，下一刻又咬牙切齿，“蛟龙…呵，说不定是这个小丫头串通好的准备拿我们下去给那条老蛟龙下酒呢。”

“想太多，人家要吃你一爪子就压死你了。”莫语凝无情的指出致命弱点。

“奶奶没有吃过人。”嫣珠急得要哭出来了。“金鳞姐姐怎么办，奶奶在深谷，我要通知她救金鳞姐姐，金鳞姐姐会死的…会死的。”

她坐在地上真的哭了起来。

“眼泪没有变成珍珠。”莫语凝没有理她，事实上除了子青象征性的安慰两句以外没有人理她，他们毕竟不是真正的团体，没义务关怀难过的队员。

“她在那种地方就算知道了也出不来。”沈慕然更恶劣，直接幸灾乐祸。

嫣珠握着那片红鳞哭的更大声了。

“过分了。”子青望了眼沈慕然，递给嫣珠一块手帕。

像这种在水境长大的妖族，是分不清善恶嘲讽的，无论是怎样的恶意都可以承受，因为他们根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同样，很容易受到伤害。

“呵。”沈慕然冷笑一声又在嘀咕“妖族”之类的话语。

莫语凝懒得纠结这家伙是不是在妖族手上受过什么童年阴影导致心理变态，靠在椅背上仰望天花板，“现在到底怎么办？”

沈慕然不着痕迹的瞥了眼自己腰上的小鼓包，这个小动作被莫语凝发觉。

她略显疲惫的闭上眼，锋利的冰线把沈慕然原本就破破烂烂的衣服划得更烂了。

一团雪白的毛球从他的衣服里滚出来，一路滚到嫣珠的裙子上，水族萝莉止住哭声撇着嘴去摸毛球，眼泪还在滴答滴答的掉。

沈慕然盯着莫语凝，瞳孔变成金色。

“控制不当。”莫语凝微笑。

他也笑了，嘴角弧度上扬，和一开始装模作样的笑容截然不同。

神识传音入耳，带着高阶修士故意为之的共振，刺的她识海剧痛。

“你等着。”

随时恭候。

她用口型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