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求见未果

　　自从抓到郝新昌以后，光野博道的心里一直很纠结。他一直没有忘记在阜城所受到的耻辱，本欲将郝新昌置于死地，可是内阁那道保护中国留学生的命令却又束缚住了他的手脚，让他施展不得。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警保局又来了命令，让他立即施放郝新昌，这可让他大为恼火，但又无法不执行。

　　在他看来，尽管内阁有保护留学生的命令，但只要郝新昌在自己的手里，就一定有办法将他置于死地，可是要将郝新昌放了，那他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为此他反复向警保局说明郝新昌是个要犯，从郝新昌身上，不但可以找到中国留学生中的共产党的组织，还可以发现日本共产党的线索，就这样警保局才算是宽限了几天。

　　光野博道在警保局里有个朋友，背地里他问这个朋友，郝新昌究竟是什么来头，让警保局一味地催他放人。

　　这个朋友告诉他，释放郝新昌并不是警保局的意思，而是拓务省的行政次官安室日出男提出的建议，得到了军部的实权人物军务局局长四岛定则的支持，警保局才不得不督促中心区宪兵队执行的，要想不释放郝新昌就得去找安室日出男，让他撤回提议。

　　提起安室日出男光野博道不由觉得有些怵头，七年前他曾和安室日出男打过交道，那时安室日出男是日本驻奉天总领馆的副领事，为了日本的阜城煤矿扩大占地一事，他要求总领馆和中国政府交涉，当时接待他的就是安室日出男。

　　“这恐怕办不到。张作霖现在和欧美打得火热，要摆脱日本，已经终止了和日本的‘土地商租权’谈判，怎么还能批准阜城煤矿扩大占地呢。”听完光野博道的陈述后，安室日出男说道，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

　　“这是军部的决定，真就一点办法也没有？”光野博道不死心。

　　“军部的决定又怎么样？办不到就是办不到。”安室日出男好像对军部两个字很反感，回答得斩钉截铁。

　　安室日出男的话让光野博道怒火中烧，大声吼道：“什么？你是在蔑视军部吗？”边吼，边用军刀使劲敲击着地板。

　　安室日出男毫不示弱，“蹭”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毫不让步地瞪着光野博道说：“光野先生，你还是好好珍惜你的军刀吧，这么敲会弄坏的。”

　　在光野博道的印象中还没有哪一个政府官员敢跟暴怒的大日本帝国军人这样的针锋相对，他不由得仔细地打量了安室日出男一眼。

　　安室日出男的个不算太高，只到光野博道的耳垂，但身体非常结实，一身西服紧绷在他的身上。一双浓眉，眼睛不算很大，但现在目露凶光，亮片厚嘴唇紧闭着，下颚骨在不停地蠕动，好像随时准备和光野博道厮打在一起。

　　安室日出男的身体的确很结实，在读早稻田大学的时候他参加了柔道部，而且系蓝色腰带，同时还是一名优秀的棒球运动员，安室日出男对自己的腕力充满信心。

　　光野博道被安室日出男的气势吓住了，再加上总领馆也有自己的警察部队，动武是占不到便宜的。

　　光野博道那天悻悻地离开了总领馆，后来就发生了他带领的一群浪人被打的事。现在偏偏郝新昌又揭了他的老底，旧恨新仇涌上心头，使得他非将郝新昌置于死地不可。

　　光野博道决定去找安室日出男当面谈一谈，要求安室日出男撤回释放郝新昌的提议。

　　来到拓务省求见安室日出男，心里很不是滋味。

　　想当年他第一次见到安室日出男的时候，安室日出男只是一个副领事，而现在安室日出男已经是拓务省的政务次官，相当是副大臣，自己却仍然是个少佐。

　　若不是政府的这帮官员这些年搞什么和平外交，无仗可打，得不到晋升的机会，他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他唯一能够庆幸的是他躲过了大裁军，才保住了这个少佐的军衔。

　　在政务次官室一见面，寒暄过后，光野博道便开门见山地问道：“次官先生，是您提出的释放郝新昌的建议吧？”

　　安室日出男答道：“不错，是我提出来的，有什么不可以吗？”

　　“希望您能收回您的建议。”光野博道要求道。

　　“为什么？”

　　“郝新昌竟敢在银座悬挂反对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标语，是十恶不赦的罪犯，本该严惩，怎么还能释放呢？”光野博道说。

　　“你的意思是？……”安室日出男盯着光野博道问道。

　　“应该立即将他处决。”光野博道恶狠狠地说。

　　“立即处决？难道他比刺杀首相的凶手所犯的罪还要严重吗？”两年前，日本发生了“五·一五”事件，主张以经济和政治的手段侵占中国东北的首相犬养毅遭到了法西斯军人的杀害，凶手没有被判死刑，所以安室日出男这样问。

　　“可是，郝新昌是中国人啊，怎么能和我们日本人相提并论？”

　　“胡说！他是‘满洲国’人。”安室日出男火了。

　　如果是在七年前，光野博道一定会大吵起来的，可是现在安室日出男毕竟是政务次官，而且背后还有军务局局长四岛定则支持，光野博道造次不得，于是便嗫嚅着问道：“这还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有，这关系到我们在满洲国的施策。”

　　“施策？”光野博道感到有些茫然，他不明白这个施策到底是什么意思。

　　安室日出男所说的施策，就是他在殖民地问题上一直奉行的“温和”殖民地政策，这是他从他的老师那里得到的真传，现在他看到光野博道一脸茫然的样子，心想就是他怎样解释光野博道这个笨蛋也不会明白，于是他冷冷地说道：“关于为什么释放郝新昌，我已经跟军务局四岛定则局长讲清楚了，我还有事，就不和你讨论了，你可以去找四岛定则局长问个明白。”

　　光野博道再笨，他也听得明白，如果在郝新昌的问题上他再纠缠，那么安室日出男就会找四岛定则来解决，既然四岛定则已同意了安室日出男的提议，事情的结果也就很清楚了。于是他敷衍了两句，便急急忙忙地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