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为太后

　　奉天殿上，百官跪拜，声音如虹，沐翊霜才明白，如今她已为太后，是帝王母后。

　　想到以后要在这宫中孤独终老，沐翊霜不禁朝着堂下左侧的一处望去，那人头戴官帽乌沙，身着深色藏青朝服，面冠如玉，清俊淡雅，跪于队尾，低头朝拜，自成一派风流。看着堂下的少年郎清雅之极，沐翊霜不禁多望了几眼，心中却无限叹息。若不是她出嫁入宫，此时已是这人的妻子了。

　　大约持续了一个时辰的登基大典，已近结束。沐翊霜又再次望向了殿前的那抹身影，她与南沐风自幼相识，未嫁之时，一直将他当作哥哥般对待，算起来虽见过几次，但彼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人都以为日后会成为夫妻，却没想到还是比圣旨来的晚了一步。 回想起那天接到圣旨的那一天，远在边城驻守的父亲，快马加鞭赶了回来，委托南沐风在前朝对她多加照拂，前几日母亲写给她的书信中说道，她如今已随父亲去了边城，若是在后宫有事，可写信，求助南沐风。入宫不过三日，沐翊霜觉得像过了一生那样漫长，一十六岁的她如今已身为一国太后，拥有了无上尊荣。

　　心绪飞走的沐翊霜，再回神之时，感觉堂下南沐风也在看她，沐翊霜再次向那人投去目光，轻扯着嘴角轻点了下头，算是无声的打了招呼，随后又将目光很快挪开了，因为在她的身后，总感觉一阵冷意……。

　　当大典宣告结束之时，金銮宝座上的新帝起身，走向坐于下首的沐翊霜，向她伸出手，沐翊霜看着，已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这是要扶着她一同走出这奉天殿。沐翊霜缓缓将手搭在新帝的手上，顿觉接触之处，手下一暖，她借力起身，侧头，看向身侧之人，微笑道：“皇儿，有心了。”

　　“嗯。”回应沐翊霜的依旧是一声淡淡的回音。

　　新帝一直扶着沐翊霜身边，穿过大殿，穿过众卿，走出奉天殿，向着凤栖殿的方向走去。

　　路上一阵沉默，静的只听得到行走的脚步声，就这样彼此沉默的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沐翊霜已将她的思绪已经飞出十里之外，耳边恍若听闻一声“母后”，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幻听了。就在她的思绪千回百转之际，耳边再次传来一声“母后”，她下意识的“嗯？”了一声，却没得到任何回应，她侧头看向新帝，出声询问：“皇儿，唤我？”

　　“母后，在出神想些什么？”被新帝这样询问，沐翊霜刚想说什么。只听新帝又道：“可是在想寡人那新上任的臣子？”新帝这话说的慢条斯理，可为何让沐翊霜觉得有些讥讽的味道。

　　“嗯，是在想。”沐翊霜觉得新帝颇有向她宣战的意味，她自然要把这口闷气毫不留情的打回去，想与没想都不重要，她只想看她那皇儿的态度。

　　“可那三品督察御史是儿臣的人。”沐翊霜一怔，她接受入宫圣旨之时，南沐风正被派外督查，本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面，没想到在登基大典上再次看到，想想未出嫁之时，沐家与南家交好，父亲也对南沐风多加赞赏，沐翊霜觉得在朝堂之上，他的满腹经纶倒是可以让他大施拳脚，听新帝这么一说，沐翊霜觉得新帝在识人用人这一点上倒是识得清明，慧眼独具，身为帝王懂得如何任用臣子也是一种权术之道。

　　沐翊霜颇为赞赏般的看了一眼新帝：“皇儿善用贤臣，哀家甚是欣慰。”语气中颇带着些长辈的意味。

　　新帝或许没想到，眼前刚晋升为太后的沐翊霜，这么快已经适应的新身份，还突如其来的对他夸奖一番，深邃的眸子再次变得有些幽暗不明，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晦暗不明。

　　这看在沐翊霜眼里，倒是觉得新帝从小应是被他父皇打骂惯了的，不然不会被人夸奖之后，还变得有些沉默羞赧，她既如今身为母后，日后总要多夸一夸他，以资鼓励。

　　“皇儿，哀家前日让小安子给你送去的参汤，可好喝？” 新帝宇文庭看着沐翊霜此刻正用明亮魅惑的眸中一脸期待的望向他，着实让他心头一紧，声音柔和了几分，道：“甚好，多谢母后关心。”

　　小安子一听这个顿时来了精神，连忙上前说道：“皇上那天喝个精光，批改折子的时候倍儿有精神。”

　　“是吗？看来哀家特地选的百年老参很有效果，改天哀家自己也喝喝看。”沐翊霜对着小安子向来毫不避讳，常常对着小安子说些体己话，再加上小安子聪明伶俐，时常讨得沐翊霜宽心，这让小安子没几天成了沐翊霜眼前的红人，如今连碧玉莲湘都有些吃味，时常在沐翊霜面前抱怨小安子莫不是太得宠了。

　　身后的宇文庭，看向前方自顾走着的主仆二人，着实这脸上又变得有些阴晴不定，吩咐身侧的御前侍卫月影，道：“改日让小安子到乾坤殿来一趟。”

　　“是。”月影心道，这小安子还不是陛下你派去伺候太后的，如今小安子甚得太后欢心，陛下竟然还要找小安子的麻烦。

　　小安子突然想到一事，凑近沐翊霜耳边，出声询问：“娘娘，咱们今天要搬到清心阁吗？”这声音不大，却能让身侧之人也听得见，小安子恐怕是在问宇文庭的意见，而非她这个太后的。历代太后居住清心阁是早已定下的规矩，皇儿如今都已搬进乾坤殿了，她这太后也要及早搬离，不然如何做好六宫表率。

　　“自然，咱们回去就搬。”清心阁可是整个燕绛皇宫之中最为安静之处，沐翊霜很是喜欢。

　　“不必了，母后就住在凤栖殿，那里更适合母后静养安修。”身侧的宇文庭一口回绝。

　　“可是哀家身为太后居住皇后宫殿，于理不合，这让皇后居于何地？”沐翊霜心想着，皇儿难不成要让未来皇后居于清心阁。说起皇后一事，沐翊霜甚为不解，听宫里人说，新帝年近而立，竟还未曾娶妻，这事着实令皇家有些丢脸。

　　“皇后以后会与儿臣住在一处。”宇文庭负手立在一侧幽幽开口。沐翊霜似是想到些什么，看着宇文庭的眼神越发暧昧不清，小安子知道太后定是被这后宫传闻给荼毒了。

　　宇文庭甚为不解这母后看他是什么眼神，眸子凌厉的扫过小安子，吓得小安子缩了缩脑袋。

　　眼见着离凤栖殿还有段距离，沐翊霜也着实有些走不动了，便准备唤小安子去准备凤撵，想到身边还有一个皇儿，便道：“皇儿初登大典，定是国事繁忙，皇儿若是有事，便不用相送了。”

　　“无事，这也是回乾坤殿的路，儿臣与母后一道即可。”说完宇文庭便唤来龙撵，率先坐了上去，而后又向沐翊霜伸出手，等着她上来。

　　宇文庭看沐翊霜有些犹豫，继而又道：“儿臣的龙撵宽大舒适，母后可要坐上来试试？”

　　沐翊霜本来还顾及着皇家礼数，但听到皇儿这么一说，便什么也不顾了，素手搭在那只异常好看的大手上，准备上撵，奈何这龙撵比凤撵高出不少，沐翊霜一个步子没踩稳，踉跄的向前倒去，又感觉牵住自己的大手向前一扯，好巧不巧的正倒在宇文庭怀里，瞬间墨竹香气迎面扑来，沐翊霜顿觉脸红，而且她这皇儿的一只大手正揽在她这个母后的腰上，飘入鼻间的墨竹清香越来越浓，腰上的那只手，很烫，仿似她的腰此刻在正被大火炙烤着，头顶传来宇文庭的一声闷哼，而后越发冷硬的声音响起：“母后可要当心些。”

　　沐翊霜听闻立刻慌乱的挣扎起身，整了整衣摆，堪堪在身旁的空位上坐定，整理了下思绪，便道；“多谢皇儿。”

　　之后，二人便一路无话。期间沐翊霜想着宫中传闻，她这皇儿可是个断袖，定是讨厌男女接触，难道是方才令他生气了？思索间，沐翊霜偷偷瞄了一眼宇文庭的神色，只见他此刻正闭目沉思，脸上也瞧不出任何情绪，倒是薄唇轻启：“母后，可还有事？”声音不复方才的冷硬，倒有几分淡漠疏离。

　　被当场抓包的沐翊霜，顿觉几分尴尬，转而闭上眼睛，道：“无事，哀家也一直在闭目养神。”

　　听到下面月影唤了一声：“陛下，乾坤殿到了。”

　　“嗯，母后可要去寡人的乾坤点坐坐。”沐翊霜听到这话，心想，皇儿莫不是真生气了，都不自称“儿臣”了。

　　“哀家也累了，改日吧，陛下。”沐翊霜觉得还是先回凤栖殿，如今呆在宇文庭身边保不齐会性命不保。

　　到了乾坤殿门口，宇文庭火速下了龙撵，一进门便吩咐月影准备洗澡水，还特意吩咐是冷水。想起在龙撵上的那一幕，宇文庭觉得那之后的每一分都是折磨。

　　沐翊霜不解的看着宇文庭急匆匆的脚步，心想莫不是有什么急事要处理，想起方才那一幕，更加令沐翊霜肯定，那个有关断袖的宫中传闻恐怕是真的。

　　“小安子，我们快些回去，哀家着实有些累了，等过几日我们去月太医那里拜访一下。”沐翊霜曲着食指揉了揉眉头，事情繁多，这一日竟还未曾好好休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