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风波（二）

　　无人敢出声。

　　枪打出头鸟，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开口去吸引老太太的注意力。就连平日里最得宠的沈伊人也低着头一言不发。

　　可老太太的怒意却并没有因此而降低，反而更加严重：“这东西到底是谁的，快点出来认了，我只小惩一番，这事便算过去，否则……”

　　她目光一凛，在众人脸上狠狠剜过，语气也易发冷漠：“不要怪我做祖母的不近人情。”

　　此话一出，众人只是更觉紧张，却始终没有人出来承认。

　　沈姜然自然知道这东西是谁的，只是她不想做小人，出卖沈黛容，况且这件事情未必是沈黛容出来承认就能解决的，暂且还是静观其变。

　　“你们若是谁都不肯承认，便在这里跪到有人承认为止！”

　　眼看老太太就要在沉默中爆发，鸳鸯断了一杯茶上去，小意对她道：“老夫人，三小姐从来不在诗词歌赋上下功夫，也甚少作画，想来这幅画应该不是她的。”

　　清玉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与沈姜然交换了眼神，鸳鸯这样做，明摆着是在偏帮沈伊人。

　　沈姜然倒不意外，她从前胸无大志，一点脑子也没有，沈黛容没有父母做靠山，自然不能与沈伊人相提并论。

　　虽然钱氏只是个姨娘，但是沈伊人得宠，这点便是其他两位小姐比不上的，即便日后她们三人都嫁出去，这个家也还是钱氏在打理，若沈姜然与她易地而处，只怕也会这么做。

　　显然老太太心中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又怕这样说，会显得自己太过偏袒，鸳鸯这番话，正好给了她一个台阶下，她便顺势道：“是了，伊人向来只在女红上用心，对这些并不如何上心。”

　　说着，看了一眼画卷：“况且，伊人的画功我也见过，她画不出来这样精巧的人来，”说着眉头皱了起来，冷冽的目光朝沈姜然与沈黛容扫来：“这画到底是你们谁的？”

　　清玉担心自家小姐平白遭了委屈，于是连忙道：“老夫人，这画上不是有字儿么，对一对笔迹不就知道是谁的了，何苦要在这里瞎猜。”

　　话音才落，便被老太太瞪了一眼，她即刻收声，低下头去。

　　鸳鸯在旁道：“清玉说的对，这画已经烧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地方又脏了，看笔法也看不出什么，倒是那一行诗句还能提供点线索。”

　　老太太颔首：“既然如此，那你去拿纸笔来。”

　　鸳鸯应声下去，很快将纸笔端了上来，老太太便唤两人起身，让两人坐到一旁去各自将这两句诗抄写一遍。

　　两人很快抄写完毕，鸳鸯趋前将纸笺收走，递给老太太。沈伊人与钱姨娘对视一眼，小意用手绢掩盖嘴角的笑意。

　　老太太细细打量着纸笺上的字迹，眉头居然拧作一团，似乎更是恼火了。

　　“你们是不是故意气我老婆子！”她将手中的纸笺向前一抛，气得用手指着二人：“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老婆子老眼昏花，用这样的把戏来耍我？”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何老太太会如此生气，钱姨娘向沈伊人使了个眼色，她缓缓上前，捡起地上的两张纸笺，低头一看，大是一惊。

　　她们两人的字迹，竟然一模一样，根本分辨不出！

　　“这字迹……”钱氏看了亦不知如何是好，只是蹙眉：“怎么大小姐与二小姐的字迹竟无半分差别？”

　　清玉这才反应过来，小声说道：“小姐与大小姐师出同门，不论字迹还是笔法都相差无几，莫说是外人，有时连她们自己都分辨不出。”

　　老太太眉头深蹙，气极道：“当初就不该让你们学什么诗词歌赋，就该伊人一般识得几个字便罢，也不会有今日的事情。”

　　她很是后悔，目光分别落在两人面上，企图从两人面上找出一丝破绽，但却毫无所谓，更是气得不行。

　　“我再问一遍，你们两个谁也不肯认吗？”

　　今日之事，明显是有人想要借画挑拨离间，沈姜然低着头，眼中毫无半点波澜。身侧的沈黛容也依旧神情冷淡，不肯主动承认。

　　老太太冷笑着点头，心中攒了一口怒气，她已显得极不耐烦，极恼怒：“机会我已经给过你们了，既然你们都不肯承认，那就两个一起受罚！”

　　“我可不管你们谁是未来的王妃，谁又是御史家的儿媳妇，做了这样见不得人的事，就应该受罚，好好长长记性，省得日后嫁到夫家，丢了沈家的脸面！”

　　说着，拂袖对鸳鸯道：“请家法！”

　　字字铿锵有力，果然是气极了。沈姜然咬住下唇，轻觑一眼沈黛容，依旧没将她供出来，倒是清玉看不下去，跪行上前：“老夫人，这件事儿与我家小姐没有关系，那画是大小姐——”

　　“清玉！”

　　沈姜然立刻呵斥住她，但为时已晚，众人已经将她的话听得清楚明白。

　　“姜然，”老太太冷冷瞥了一眼沈姜然：“你让清玉说。”

　　清玉早被沈姜然一个眼神给唬住，本已经打算收声，听了老太太的话，也只好将今早发生的事情全数重复一遍，听得后面，老太太更是怒不可遏。

　　“黛容！我真没想到居然是你！”

　　沈黛容心一沉，明白自己已无退路，只好低头认错：“祖母，孙儿知错了。”

　　“知错？你错在哪里？”

　　“孙儿不该对他人心生爱慕，不该写这些靡靡诗句，更加不该犯了错还不敢承认……”

　　她细数自己过错，但老太太却连连摇头，双目微嗔，一时气得拔高了音量：“你错了。”

　　沈黛容一怔，仿佛并未料到老太太会这般，于是轻轻开口唤道：“祖母。”

　　老太太缓了口气：“你是沈家的女儿，马上又要做御史家的媳妇，前途无量，作作有芒，可是你居然对旁人心生属意，过两日你的翁婆便要到府上来，这事若是传到他们的耳朵里，让他们知道你这样自甘堕落，不求上进……”她抬手指着沈黛容，指尖竟在发抖：“沈家日后还有脸面见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