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心机

　　永化八年，十一月廿四。

　　自从入了深冬就没人敢没事往外边跑了。

　　就是皮猴子一样的陶叶终都只能乖乖待在屋子里，看他哥读书，黏着陶叶嘉解九连环。

　　陶叶嘉对陶叶终多少要亲密纵容些。毕竟是从五百年后来的，“中间儿综合征”的名字还是听过不少次的。

　　更何况他们家的老大陶叶成是个少年老成的稳重性格，先头两年倒还是有几分童稚心性，玩泥挖沙，爬树上梁，无恶不作。自从随着他外公启蒙，就收敛了许多。

　　反正陶叶嘉就没见他什么时候能放下书本好好轻松地玩上一会。

　　所以往往陶叶嘉都是在陪着陶叶终一道玩耍，只偶尔秋玉冉来了兴致，会教她识字。就是这时候，陶叶终也都是在旁边跟着的。

　　毕竟这陶家村里除了陶叶嘉，陶叶终似乎也不见有什么玩得来的了。

　　“饭做好了，来吃咯。”陶凡林屋里的老三宝珠跑来喊他们过去吃饭。陶叶嘉连忙放下了九连环，跟着宝珠出了门。

　　陶叶成皱了皱眉，总感觉元娘最近很是不平常。

　　在兴朝，时人都讲究宗族和乐。

　　即使小辈娶亲生子，也少有分家的。

　　陶家老爷那一辈如若不是因由祖产闹了矛盾，也是不会和宗族那边隔开来过的。

　　因此，平日里早食、午食不大讲究，这一餐晚食是定要到主屋那边去的。不然村里的人指定会在背后指指点点。

　　也因此，每次有人跑来通知晚食做好了，陶叶嘉都只能怀着悲壮的心情和两个哥哥往主屋走。

　　如果说，她刚刚出生的时候，赵平娘是对她不喜。那到如今，赵平娘可以说是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哪哪都看不惯了。

　　这还要追溯到她满月宴。

　　那会儿陶家二房又是中了举人，又是小儿满月，收了不少礼金。陶凡林转头就到了赵平娘面前有意无意多说了几句。

　　从来没有踏足过二房东厢的赵平娘扭头就来了。

　　“我瞧着，你们这回，钱倒是收的不少。”赵平娘她学着那些官夫人的样，有鼻子有眼地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三角眼吊捎眉，也不知道是怎么生出五官端正的两个儿子的。

　　见底下没人接话，赵平娘清了清嗓子，往下说：“你们生活是好了。可老二啊，你哥现在还是个童生，连个束脩都拿不到。总得要补贴几分吧。”

　　陶凡予咂摸着干燥的唇。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二房的日子哪里又能好过了？

　　底下的三个孩子还都年幼。不比大房家里的老大都开始在外头帮着做活了。他中了举。都到了这一步，谁还不会对那顶官帽子有些想法？

　　现在世道却不是以前那个世道。

　　就是他们这些草芥小民都知道当今盛宠贵妃娘娘。跟着贵妃娘娘的那几位心腹内监，可以说是掌控了泰半大兴朝政。

　　没点子贿赂，想要找个空缺，那就是异想天开。

　　宛平多年都没出过举人老爷了。看陶家村老族长那个意思，上边有意让他去国子监进修。只是到了燕京，上下打点，需要的银钱不是小数。

　　他才拖拖拉拉，说是要凑几年的束脩钱。

　　可这还连个头都没开，自己的老娘就找上门来为隔壁大房讨钱了。

　　赵平娘环顾屋子里的几人，两个小的自然无忧无虑，跳来跳去地在那里把弄椅子；陶凡予面如金纸，瞧着对她的想法很是抵触；抱着婴孩的秋玉冉连个头都没抬，只顾着安抚睡着了的小姐儿。

　　这一打量，赵平娘的面色一沉，声音也连带着没了刚才装出来的威严，变得尖锐刺耳：“怎么，这是不打算给了？陶小二啊！你就是个没良心的！”

　　随之而来的就是上上下下的数落，讲了一盏茶的时间，赵平娘才端起茶盅润了润嘴。

　　缓和了几分说：“我知道你是在怪大房总是靠着你们的钱过活。那不是你们过得宽裕许多？等咱家老大考取了秀才，你们给少一些也就是了。”

　　心里叹了口气，陶凡予自知是敌不过孝道在上，正要应承向来，都开始寻摸之后怎么安慰自家夫人的情绪了。

　　“呜哇……”本身睡着了的陶叶嘉拼命地挥动手臂，秋玉冉一个没稳住，两人就一并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即使秋玉冉维持着环抱的姿势摔倒在地，也没能阻止陶叶嘉一轱辘滚到了椅子脚下。哭声更加惨烈，赵平娘被这哭声缠得烦躁，没等陶凡予的回答，就冷哼一声出了门。

　　留下兵荒马乱一片。

　　这事也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可不耽误赵平娘因此狠狠移恨到了陶叶嘉的身上。

　　之后赵平娘还来过几次二房，不是要这要那，就是让陶凡予给大房的人教书，还扯上过自己娘家的几个小孩。

　　但是无一例外都被披着“她还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皮的陶叶嘉给搅合了。

　　也就是这样，陶家上下七个小孩，赵平娘可谓是厌恶透了这个行末的小姐儿。可是这家都在一块，难免吃饭的时候要遇上几回。

　　两边可都不是什么省心的。

　　既然赵平娘的态度这么摆到面上了。陶叶嘉可也不是甘愿咽下这口气的人。要知道如今的陶家，可都是二房担着。

　　也因为这般，就是作为伯娘的孙兰娇原先喜欢来二房耍点小动作的习惯都渐渐收敛了许多，这么一来，赵平娘可以说是在这家里行事格外让人生厌了。

　　大抵是穿越附带的福利，陶叶嘉虽说是在眼力、记忆上没什么增长，却偏偏有了一副好听力。

　　昨个晚上，她听着隔壁自己爹娘讨论着之后兴许要到京城去的事情。秋家托了些关系，加之宛平县令对于她爹十足看中。

　　想着能把他推介到国子监的国子学中。

　　那可是国子监头一等的好地方，又何况国子学有可以拿不少的资助。算来算去都是一笔再好不过的事情。

　　只是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国子监虽然给个小屋，不过才是一进而已。他们自己去倒也不算什么，家里这些人一道，就有些拥挤了。

　　陶叶嘉听着，心念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