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内哄

没有人知道那天王师长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不过，枪械却真的发了下来，一千支崭新的毛瑟步枪，枪上还抹着黄油，锃亮锃亮的，看着叫人舒坦，这一千支德国原厂的毛瑟步枪，王师长都装备给了主力部队，一连身为主力团中的主力连，自然也得到了不少的好处，所有人的枪都换了一遍，变成了崭新的毛瑟步枪。

要说起刘总司令，也真是够讲究，除了这一千支毛瑟九八步枪，还送来了两挺马克沁，这两挺大家伙，本来是要分到五六六团的，但是另外三个团不乐意了，这样一来，五六六团也就没有捞着，弄的团长很不高兴。

一连的战士一个个拿着新枪爱不释手，徐守明也是得意极了，平时头抬的老高，眼皮都看天了。

“看到了没？这就是主力连的待遇，只要到了一连，就可以吃最好的米，用最好的枪！”

每一个一连的战士都笑着，无论老兵还是新兵，事实胜于雄辩，在一连当兵，足够让他们神气的了。

冷云峰也在擦拭着自己的毛瑟九八步枪，德国货就是精致，作工如此精良，连一点儿瑕疵都没有，比川造的七九式步枪好的太多，拥有这样一支步枪，是每一个士兵的骄傲，特别是其它连队的士兵，看的口水都流了下来。

“哥子，把你的德国枪给我摸一下，好好看看。”

“看看？怕进了眼就拔不出来喽！”

“牛气个锤子，不就是分到了好连队吗？”

总之，自从新枪分配下来之后，一连士气高涨，几乎所有人都跃跃欲试，好像一下子从杂牌军变成了中央军一样。

徐守明决定，让战士们到靶场上放几枪，振振军威，让他们感受一下真正战场的气氛。

全连一百多号人都换上了新军服，排着整齐的队伍，都背着崭新的步枪，雄纠纠的向着靶场走去，每个人都扬着头，让路过看到的人大吃一惊，心想，川军的士气什么时候变的这么高了呢？

徐守明知道，子弹宝贵，所以告诉士兵，每个人只能开三枪。

士兵们纷纷开枪，一时间，枪声乒乓做响，可惜，打的热闹，但打到靶子上的却没有几枚子弹。

好射手，是用子弹喂出来的，日军之所以射术精湛，与他们训练时消耗了大量的子弹有着极大的关系，而中国士兵，特别是川军，打仗时子弹都不多，平时的训练，所使用的子弹更是少之又少，有的部队，新兵甚至枪都没开过就上了战场。

战士们打了子弹，都感到不过瘾，目光又投入了那挺马克沁上。

李大个儿嘿嘿一笑，冲着身旁的新兵水娃子说道：“看着对面的靶子没？晚多二十发子弹，让你练练手！”

“哎！”水娃子兴奋起来，一撸扳机，一梭子子弹立即如鞭子一般向着靶子倾泻了下去。

也许是太过激动，水娃子的扳机扣的狠了点儿，再加上马克沁的射速极快，只片刻功夫，水娃子就打出了近二百发子弹，结果，连靶子的边儿也没有挨着。

“你个败家仔啊！”李大个儿心疼的一脚把水娃子踢到了一边儿。

“李大个儿，你凭啥子打人！”杨铁走了出来，拎着李大个儿的脖领叫道。

“你给老子松开！”李大个儿把着杨铁的手臂这么一抡，李大个儿身大力沉，普通人被他这一抡，一定会被抡飞出去，然而杨铁可是打石头抡大锤出身，个子不比李大个儿矮多少，李大个儿这一抡，竟然没有抡动他。

“哎呀你个新兵蛋子，找揍是不是！”李大个儿的眼睛也红了。

“谁敢欺负水娃子，老子就揍谁！”杨铁一拳打在了李大个儿的眼窝上，直接把李大个儿打成了熊猫眼。

李大个儿也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儿，回手就是一拳，杨铁一歪头，正打在他的肩膀上，两个那么一较力，同时倒在了地上，在地上不断翻滚起来……

“好，打他！打他！”四周的士兵不断的叫着好，变的无比的混乱。

“啪！”一声枪声响起。

徐守明将手中的步枪一扔，口中叫骂道：“还反了你们！都给老子住手！”

李大个儿与杨铁从地上爬了起来，相互狠狠的瞪着对方，谁也不服谁。

“为啥子打架？”

“连长，杨铁他……”有士兵想站出来帮李大个儿说话。

“他们都是闹着玩儿呢，看看谁的力气大！”冷云峰嘿嘿一笑，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真是这样？”徐守明看了李大个儿与杨铁两个人一眼。

“是的。”李大个儿咬着牙说道。

“嗯。”杨铁也点了点头。

“都成什么样子？今天就饶了你们，以后要是再这样没规矩，老子打你们的军棍！”

军中那点儿事儿，徐守明 心里明镜似的，但是既然没人点破，徐守明自然就有台阶下，当下装模作样的训斥了两个人一顿，这才下令收队回营。

“今天的事儿，多谢你了。”月色下，杨铁冷云峰坐在营中的两把椅子上，斜眼看着冷云峰问道。杨铁是一班的战士，这段时间，与冷云峰处的还可以。只是他不明白，冷云峰为什么会帮自己。

“来一口。”冷云峰取出旱烟袋，将烟丝倒入烟葫中，然后将烟丝点燃，给杨铁递了过去。

杨铁吧嗒吧嗒的吸了两口，吐出了一口青烟。

“我知道水娃子是你的侄子，不过今天你太冲动了，李大个儿是军中的老人儿了，你们爷俩都是新兵，不该惹他的。”

“谁打我侄子，老子跟他拼命！”杨铁寒声说道。

“嗯，李大个儿这人还是不错的，今儿这事儿，他打人虽然不对，但却也是因为心痛子弹。”

杨铁又吧嗒吧嗒的抽了两口烟，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口中说道：“班长，你不知道啊，水娃子是老子养大的，老子快四十岁喽，还没得娶老婆，就水娃子这一个侄子，以后还打算让水娃子给我养老送终呢，我就是见不得水娃子受欺负。”

“嗯，水娃子有十六了吧，也到了娶老婆的年纪了。为啥子来当兵？”

“哎，家里穷啊，又赶上大旱，颗粒无收，租子交不上，连吃食都没得，只能来当兵讨个活路。说实话，老子真他娘的不想当兵。”杨铁叹了口气。

“这狗 日的世道。”冷云峰接过了杨铁递过来的烟，用力的吸了两口，杨铁命苦，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从记事起就没了父母，吃百家饭长大，为了活下去，只好加入了堂口，没有背景，也没有地位，只凭一个“义”字，一个“恒”字，靠自己打拼，方才得到了大哥的赏识，习文学武，成了文字堂的双花红棍，双花红棍，为了这四个字，自己付出了太多！最后，几乎搭上了一条命！”

冷云峰知道，自己绝不是最苦的，很多人要比自己还要惨，为什么这世上有这么多苦命的人呢？为什么不能人人吃饱穿暖呢？

冷云峰没有想要改变现在的社会，他不过是一个小人物，没有那么高的觉悟，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的的力量太过微小，改变不了什么，在这个世界上能活下去，已经是很大的奢望了。

这时的冷云峰，还没有意识到这个吃人社会的本质，只在是迷茫的黑暗中痛苦的寻找着前进的道路。在壮丁团与孙得胜的几次对话，仿佛给冷云峰打开了一个小门儿，然而，那门外的世界，却依然是若隐若现，无法抓住。

冷云峰与杨铁聊了很多，杨铁只是一个老实的农民，平时靠着上山打石头挣点零花钱，正如千千万万中国的农民一样，也如其它的农民一般，在死亡线上苦苦的挣扎着，当兵，成了他们活去唯一的出路！

冷云峰不由想起了那个雨夜，为了进入义字堂，必须交一份投名状，那一次，一个十三岁的瘦弱少年，提着短刀刺杀了丐帮的二当家，那是自己第一次杀人，那一年，自己才十三岁。

这些年，自己杀了不知多少人，为了活着，自己别无选择。自己和杨铁一样，为了生存，别无选择。

“这狗 日的世道！”冷云峰低南方人咒骂了一句。

“都啥子时候了，还不睡觉！”不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的吼声，几个巡逻的士兵走了过来。

“哟，原来是冷班长，这么晚了，还不睡啊。”一个士兵说道。

“嗯，没啥子事，抽口烟。”

“明天就要演习了，您还是快点儿睡吧，要不，我们也不好向上面交待。”

演习？冷云峰想起来了，为了提升战斗力，适应战场，明天，全师要进行一次大演习，作为出川前的最后一次演习，师里看重，据说，要根据这次演习的情况对部队的人事有所调整，这是自己的一个机会，希望明天有一个好的结果吧，想到这儿，冷云峰将烟袋在地上一磕，对杨铁说道：“走，睡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