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喜剧部队

川军经过了一个月的长途跋涉，终于来到了宝鸡县城，只见这宝鸡城内热热闹闹的，小学生端着铜脸盆，捧着帽子，提着竹篮，高喊着：“募捐！募捐！为前方将士募捐！”在人群里钻来钻去。

几个庄稼人从怀里掏出几张发毛的纸币，郑重地捐出去，也有满头白发的老大娘捐出儿孙们过年才穿的新衣服。一些身穿缀满补丁的夹袄的青年农民，三五成群地走到县城街口的招兵站，攥紧拳头要求当兵上前线，杀敌寇保家卫国。

见到有军队到来，这些老百姓更是欢呼雀跃，不断的将劳军的物品送到战士们的手中。

“嗨嗨，哪儿来的？”远处，几个身着西北军军服的士兵走了过来，宝鸡原是陕军三十八军杨将军的驻地，三十八军在这里设立了招兵处和后勤基地，见有人抢食，三十八军的人自然是不干了。

“老子是川军！要去打鬼子的！”徐守明傲气十足的说道。

“打鬼子？就凭你们这个样子也打鬼子？”那为首的三十八军士兵一撇嘴，看向了徐守明身后的川军将士。

只见他们沿着马路通过市区成群结队毫无秩序，有的穿着军服带着军帽，其余的服装则随心所欲任意穿戴，但每个人都带着旧式雨伞以及脸盆、茶壶、电筒、毛巾、蔬菜和备用草鞋，这些东西或者挂在肩膀上，或者用绳子拴在身上，许多扛枪的人都把用布包裹着私人财物吊在枪杆上。

“哈哈哈，就凭你们，也想去打日本鬼？”几个陕军士兵笑的前仰后合。

“咔嚓！”

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军官从几个陕军手拿着相机，将这一幕永久的定格。

“嗨，那个洋鬼子，你照个啥子？”徐守明手一指那外国军人问道。

“你们好，我是美军观察员杰森，你们这支‘喜剧’部队是要去打日本人的吗？”杰森笑着问道。

“‘喜剧部队’？啥子是‘喜剧部队’”徐守明搔了搔头，有些不明所以。

“哈哈哈……”几个陕军又大笑起来。

“他是说，咱们的军队像戏班子一样好笑。”陈中冷冷的说道。

“龟儿子，他这是在骂咱们哪，给我上，揍他！”

这一刻，徐守明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这洋鬼子不仅在侮辱自己，更是在侮辱整个川军！徐守明气的一捋胳膊，然而，他身后的士兵却一动不动。

“你们没听到老子的话吗？”徐守明大吼道。

“徐上尉，那可是外国洋大人哪。”李大个儿在徐守明的身后小声说道。

中国的代近史，就是一部对外国人的屈辱史，以至于，中国人只要见到这些外国人就腿软，一看对方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又是军官，谁也不敢上前。

“龟儿子，你们不上，老子自己来！”徐守明就要冲过去，身后的杨铁和铁公鸡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给拉住。

那美军观察员杰森一耸肩，口中说道：“真是一支喜剧部队。”随后扬长而去。

“金毛鬼，你早晚能看到老子能不能打日本鬼！”徐守明咬牙切齿的叫道。

“冷娃子哪里去喽？”徐守明突然想起来冷云峰不知为什么没有在身边。

“郭营长把他叫走了，说是陪他去师部办事。”陈中说道。

“嘿嘿，他们一定是取物资了，这回好了，中央把枪械和军服一下发，老子倒是要瞧瞧，谁还敢说老子是喜剧部队！”

宝鸡是个好地方，因为战争，宝鸡受益于地利，经济空前繁荣起来。宝鸡原来只有两三千人，几十家商号，然而，只这大半年的时间，人口就过了万，县城东门外是长达数里的新兴街市，铁道以南也逐渐形成市镇，而且寸土寸金，东大街的地价由每亩五百元涨到了三千元。

冷云峰陪着郭首道一起去见王师长，王师长此时正站在宝鸡城外，看着宝鸡县城，脸色很不好看。

寒风萧瑟，王师长站在宝鸡城外，面沉如水，面对着众人负手而立，四周一片金黄，已是收获的季节，很多人在田地里劳动，王师长的那匹骏朗的白马低着头在他的身旁吃着野草，在他的身前，站着二、三十个全师营以上军官。

看到郭首道到了，王师长点了点头，口中说道：“人都到齐了吧。”

“是，都到齐了。”贺参谋长点了点头。

“好。”王师长清了清嗓子，他那张国字脸上写着一丝愤怒，然后口中说道：“刚才宝鸡公署蒋先明派人来了。”

“师长，是给咱们送枪械和物资来的吧。”军官们一听，神情都是一震，脸上露出些许欣喜之意，在出川的时候，中央已答应了川军，到了宝鸡就给补充枪械和粮饷物资，这下可好了，终于出头了。军官们都暗自想着，只有少数的军官从王师长那严肃的表情上隐隐感到有些不妙。

果然，王师长气的在马背上一拍，气急败坏的说道：“没有物资了，上峰刚刚传来了命令，由于山西战局残破，要求我军立即自宝鸡乘坐火车进入太原，物资，到了太原找第二战区司令阎长官要。”

“啥子？枪饷都没了？老子拿什么打仗！”有军官激愤交加的叫了起来。

“不走了！老子不走了，回四川去！”又有人叫了起来，一时之间，前面的军官乱哄哄的，说什么都有。

“都给老子闭嘴！”王师长大吼了一声，眼睛一横，顿时，前面立即安静了下来。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守土保家职责所在，咱们不能讨价还价，前面的战事紧张，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一切到了太原再说。”

“没得粮食，怎么走啊。”有军官依旧在那里嘟囔。

“我一会儿就去找蒋专员协调，说什么也要搞到些粮食。”王师长说道。

“冬天快到了，北方这么冷，没有冬衣，咋子过冬噢。”又有军官说道。

王师长长叹一声，口中说道：“我去争取一下，能不能争取下来，就尽人事而听天命吧。

你们都给老子听着，不管能否争取来物资，这日本鬼，老子是打定喽，谁要是闹着回四川，军法从事！”

“是！”军官们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

“看看你们，哪里有军人的样子，大点声！”

“是！”众军官立即挺直了腰板，齐声大吼，只是，这吼声，怎么听着，怎么有些无奈与底气不足。

宝鸡专员公署，蒋专员自从公署设立之后，成为了宝鸡实际上的一号人物，所有在宝鸡的物资与事务，都由他来负责。

当王师长见到蒋专员的时候，蒋专员先是一愣，随后说道：“王师长，你放心，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给你们安排火车到太原。”

王师长摇了摇头，口中说道：“蒋专员，我来不是要火车的，我军进入晋省，所需衣物、枪械、粮食如何补充？这可是中央在川军出川之间就答应好的事情啊。”

“王师长，上面答应不答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前线战事很紧，没有给川军整补的时间了，你们必须马上到太原去，你是军人，应该知道军情紧急，时间宝贵，由不得你讨价还价。”

王师长听了这话，当时眼就红了，拍着桌子叫道：“军情紧急哪个不知？我部无粮无衣，缺枪少弹，你让我怎么打仗？怕是没等到太原，兄弟们就饿死一大半喽！”

“那你让我有什么法子！“蒋专员也瞪起了眼睛。

“我川军是人，不是骆驼，要吃饭，要穿衣！你不给老子解决，老子就不走了！”王师长一脸悲愤，气急败坏的吼道。

蒋专员不由一愣，转即沉默了下来，他也不由叹了口气，心想，也不能把这群“双枪兵”逼急了，川军的情况，他是知道的，可是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上面军情紧急，莫说没有接到命令，就算是接到了命令，也没有时间给这些“双枪兵”整补啊。

想到这儿，蒋专员咬了咬牙说道：“这样吧，我给你补充一批粮食，应该够你们一个月用的了。”

“那冬衣？”王师长眼睛不由一亮。

“冬衣我也没有办法。”蒋专员很果绝的说道。

“好吧，那就给我先补充粮食。”王师长咬着牙点了点头。

“一会儿你就派到仓库去取，我明天上午用火车把你们和粮食都运到太原去，王师长，军情紧急，兄弟也只能帮你这些了，请你一定要以大局为重啊。”

“哎！”王师长长叹了一声，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向蒋专员敬了一记军礼，转身大步而去。

夜色如墨，宝鸡火车站的两旁，人头攒动，到处都是士兵。

已是十月份了，晚上的天气已经有些寒冷，而川军将士还穿着出川时的单衣，不少人还打着短袖。

冷云峰穿着草鞋，坐在地上靠着一株大树，怎么也睡不着，一睁眼，清冷的夜里尽是满天的繁星，寒风袭袭，让在南方生活习惯了的冷云峰觉的寒冷刺骨。

“冷排长，给你。”铁公鸡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一只烤熟，还带着体温的红薯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