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恶魔再现

陷入噩梦无法自拔的叶筝最终被自己的手机来电铃声解救。

他像离开水的鱼一般，拼命大口大口喘着气，一边擦拭着满头虚汗，一边在黑暗中凭借记忆摸向床头柜。

电子产品的更新换代速度是其他产品望尘莫及的。从最开始的大哥大，到翻盖再到触屏手机，从最初的固定电话来电铃声，到40和弦再到各种各样流行歌曲任君选择，像叶筝这样仍然固执得怀旧，依然用和弦铃音的人已经不多了。

他的手机正躺在床头柜上。单调的和弦铃声在寂静的夜晚听起来格外刺耳，提醒着有人来电。

在看到来电人时，叶筝的瞳孔明显一缩，急忙划开接听：“喂，程姨。”

对方显示很着急，电话刚刚接通，就有带着哭腔的声音自听筒里不断传来：“小叶啊。阿姨实在没办法了，才给你打电话啊。老李他，他，他晕倒了，我、我、我该怎么办啊！”

叶筝将手机贴到耳边，耸起一侧肩膀夹住，尽量放轻松自己的声音，以免给老人家造成太大心理压力：“程姨，你别慌，我现在立刻赶过去，你别怕啊，先喂他吃点速效救心丸，你镇定下来。李叔也算老毛病了，平常控制得也好，你知道怎么做的，别怕，别怕，有我呢，程姨。”

低沉镇定的声音给了电话那端人依靠，再不复刚才的慌乱，渐渐平静下来，一刻没耽误，快手快脚救人去了。

叶筝放下心来，又跟程姨交代一声，这才先挂了电话，拨打120，将熟悉的地址报出，自己穿衣出门，下楼开车，也奔着同样的地址而去。

到底是离得远，哪怕假公济私一下，在深夜车辆稀少的大马路上开着警灯连闯五个红灯，也花了二十多分钟才到达目的地。好在急救车已经来了，担架上的老者面露痛苦，胸口起伏急速，还活着！

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没有凑上前去，而是安静地等着急救车开动，自己也驱车在后面跟随。

到了医院，一阵抢救忙碌，叶筝一直跟着，交钱、取药，推着老者四处拍片子做检查，一直熬到快天亮，老者的情况终于稳定下来，进了病房，挂上点滴，所有人都可以松一口气了。

程姨坐在老伴床边，望着站在另一侧的叶筝，欲言又止，微红着脸低下头，最终化为一声叹息：“唉，都是命啊！”

病床上的老者动了动，咳嗽几声，缓缓睁开眼睛。陪床的两人谁都没想到他会这么突然醒过来。刚刚医生交代过老人家这次病得有些凶险，至少得缓几个小时才能醒来，所以叶筝才想能多陪一会儿，看看还有没有需要他的地方，没有第一时间离开。

程姨的脸色变了变，绕到床的另一边，推着叶筝往门边走：“小叶，这次麻烦你了，你快走，快走吧！”

叶筝知道自己再呆下去怕会适得其反，没有强留，顺从地离开。

他们走得不慢，但却已经晚了，床上的老者睁开眼睛，看到了叶筝，他拖着孱弱的身体，颤颤巍巍伸出右臂，指着叶筝，破口大骂。

内容已经是叶筝听过不知道多少回的了：他害死他们的儿子，还有脸跑来充孝子贤孙，安得什么心之类。

十四年过去，当年李鹤飞被犯罪分子带走，从此音讯全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两个人一起卧底进了拐卖人口的犯罪集团，叶筝全须全尾回来，李鹤飞却落得个失踪三年宣告死亡的下场，别人可以随着时间的流逝忘掉这一切，可他的父母忘不掉！

无论叶筝怎么来他们跟前表现，他们都认为是这个人害死了他们的儿子，才会对他们低三下四有求必应！他们告过闹过，可当年的事，除了叶筝，还真无人知晓，他卧底进去的犯罪团伙主犯并未被抓获，其余从犯在与警方交手时又负隅顽抗到底，全部死亡，什么老A，什么身份曝光，说来说去都是叶筝的一面之词！

是黑是白都出自他那一张嘴，他们凭什么要全盘接受！凭什么死的非得是他们的儿子，而不是他叶筝！

作为父亲的李子健尤其心气不平，只要一与叶筝打照面，非得骂得他狗血淋头不可，要说平常，叶筝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乖乖听着。可今天，老爷子刚刚捡回来一条命，实在不能这么激动。

李子健越骂越精神，越骂越难听，叶筝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拳，也在后悔，为什么当初站出去承认的那个人不是他，死的不是他！

医护人员来得很快，李子健喘着粗气躺倒床上，再也骂不动了，却仍然双眼圆瞪，直到叶筝狼狈地逃出病房。

程姨在一边不停抹眼泪，作孽啊，这可怎么是好。她不像老伴一般固执，知道叶筝其实在当年事里挺无辜的，他要真有问题，也不可能十多年下来一直安稳穿着警服。

老伴不愿意听解释，不想原谅叶筝的主要原因，是过不去自己心里这一关，他们失去了独子，需要有个人来恨，来怨，才能撑着他们活下去。

离开医院，叶筝坐进警车，点了根烟，任烟味在车厢内飘散，静静发呆。

可惜，安静的时光太短暂，又是单调的和弦铃声响起，这一次，来电人是他的下属郑述：“头儿，那变态又出现了，这一次，可以说是在咱们后院里边动的手！”

作为省公安厅刑侦总队重案一组组长，十四年从警经历让叶筝在见识了各式各样的犯罪分子后变得宠辱不惊。哪怕这一次，重出江湖的是他们的一位不知名姓的老朋友，以作案手段残忍变态出名，也没有让他像郑述那么激动。

他挂断电话，发动车子，向着案发地点迅速驶去。

一轮红日终于从东方升起，将阳光撒满大地，整个城市都在渐渐复苏，却有两条年轻的生命于昨夜永远消逝。

阳光驱散了罪恶吗？不，罪恶从来就在那里，潜藏在人心阴暗的角落里，等待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巨树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