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花前隔雾遥相见

清雅阁内。

　　闺阁之上，一名女子脸上遮着薄纱，一声声动听的歌声如黄莺之音，缓缓沁出。而双手舞动之间，一双木琴更是显得玲珑绝世。

　　木琴前的公子，身着华贵，一看就是富人家的公子哥。在这清雅阁内，他竟然只是端坐，眼神微闭，好像在细细的听着姑娘的歌声。他的面色稍暗，没有丝毫清雅细致的感觉，看起来有种沧桑操劳之感。眼泡微肿，微垂的眼睫下有淡淡的黑影，颧骨也有些高耸突兀，衬得整张面庞更加瘦骨嶙峋。特别是那双手——肤色暗淡的双手，有些干枯消瘦，像是几近枯萎的枝干令人心生不忍。

　　乍眼看去的瞬间，他沉静优雅端坐的姿态，仿佛以一种天荒地老的姿势，暗示他所不能言明的一切情绪。然而清雅阁外嘈杂的一切似乎都变的不再重要，不再吵闹，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人而已……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一首词唱罢，清雅阁内，顿时静了许多。只是外面的喧嚣，在两人的隔空无言中，竟然显得颇有些微妙的默契。

　 许久，那公子睁开眼睛，仔细的瞧着眼前的菇娘。

　　乌黑如泉的长发在雪白的指间滑动，一络络的盘成发髻，玉钗松松簪起，再插上一枝金步摇，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在鬓间摇曳，眉不描而黛，肤无需敷粉便白腻如脂，唇绛一抿，嫣如丹果，珊瑚链与红玉镯在腕间比划着，最后绯红的珠链戴上皓腕，白的如雪，红的如火，慑人目的鲜艳，明黄色的罗裙着身，翠色的丝带腰间一系，顿显那袅娜的身段，镜前徘徊，万种风情尽生。紫色衣服显得很是素雅，倒也和她这清雅阁的名字，算是一绝配。

　　“我慕名而来，姑娘何不卸去面纱，让我一赌美貌。” 富贵公子缓缓说出心里的话。

　　“以美色事人，终究抵不过年老色衰。公子说慕名而来，想来，也不过是美貌之名罢了？”

　　女子说完话，竟然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便是准备拭去面纱。

公子有些诧异，不过是花魁之主，怎么贵说出这样有着独立思想的话？

　　略微诧异的表情中，公子竟然笑着摇了摇头。

　 “师师姑娘说的对。这面纱，也不必拭去了。“”

　　他笑着看向对面的御香楼头牌歌妓，李师师。

他深深地知道，眼前的这个人，虽然只是歌妓，但有些时候，还真不是外边的这些公子哥花钱就能见到的主。

　　正在想者，外面竟然轰隆一声巨响，顿时间整座御香楼里的公子哥和歌妓们炸成一团。

　　清雅阁的门却是被叩响了。门外传来钟镇有些急促的声音。

　　“木公子，外边情势有变。是否要我带您先行离开。”

　　而这位木公子接下来的话，却是让眼前的冰雪美人有些诧异。

　　“我不走，哪也不去。今天，就是这座御香楼倒了，你也得给我扶稳了。”

　　难道说，这位公子哥真的不怕？李师师有些糊涂。

　　“守住门口！”钟镇声如洪雷，在门口大喝了一声。随即整个清雅阁的门口，都是占满了他带来的羽林卫。

　　“一概接近清雅阁者，杀！”

钟镇此时心里迟疑不解，自打他进了御香楼，整座楼里是封闭的水泄不通，而那些进来玩的公子哥，他也都是看见了，看他们那谈吐打扮，就是一些纨绔子弟，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多的黑衣人，而且这些人。眼生的很。

难道他们是从地里冒出来的不成？

以羽林卫的身手，要想在他的眼皮底下隐匿身形，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不过，钟镇不会想到的是，这些人是无相阁。

是天下最会乔装打扮的人。

而今天来的这些人，更是无相阁的精英。

佛语有云:无色无相,无嗔无狂。

这些人，就是进来的时候是一副面孔，但是转而，又是另一幅面孔了。

钟镇没有想到，无相阁的人会出现在这里。但是真主在清雅阁内，不容他有半点闪失。只是他在听到那声御香楼内的轰然巨响后，他忽然感到有一道惊人的杀气随着一团花影迫来，花散、剑出，生出强大无匹的气势，笼罩着他所有可退之路。

来剑突然而凶猛，便连钟镇身边的带刀侍卫也心生寒意，他的御刀在手，惟有全力抗击。转眼之间，人影便是已经到了身前。

“你是谁？”钟镇身边的汉子出于本能地问了一句，脸色不惊不慌。

“我剑下没有无名之鬼，你又是谁。”来人相貌完全暴露在他面前，却丝毫不避讳。

“林冲。”汉子答道。

黑衣人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旋即说道，“禁军的人。我倒要看看，你凭什么混这顶乌纱！”

他不再多说一句废话，只是冷冷一笑，手下丝毫不停，剑风再起，如旋风般刺出。

林冲一怔，只知道这些黑衣人的踪影所奔之处目标只有一个，便是清雅阁，想来他们是早有预谋得了，想到里边坐着的那位真主，心惊之下，刀锋一闪，斜劈黑衣人的剑身。

两人的出手都是极快，以步法的灵动来弥补气势上的不足，眨眼间已是相互攻守了数十招。

林冲明知对手有备而来，而己方偷袭不成，反遭围杀，在心态上已落下风，只想寻找机会，与钟镇会合。

整座御香楼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所有的公子哥眼见这御香楼内刀光乍起，都是急忙四散逃走，甚至无暇顾及身上的钱财。

林冲惟有一味闷守，寄希望于钟镇能突破重围，来与自己合并。毕竟现在情势紧急，他唯有趁机向钟镇询问下一步如何去做，否则里边的那位出了事，他们全得掉脑袋。

可是钟镇的形势更显严峻，他面对的竟是两个黑衣人中的强手。这两人招法怪异，杀势慑人，未出几招，已让钟镇有手忙脚乱的感觉。

钟镇此时落单，并不是这些黑衣人的对手，不过他的刀法擅攻不擅守，拼命之下，也能发挥出几成攻势。

“砰……”钟镇刀走偏锋，一个旋身，刚刚避过黑衣人的一记攻势，蓦觉胸口一闷，当胸遭到重重一击，他连退数步，气血翻涌，五脏欲裂。

但是此时他更为担心的，却是清雅阁的那位真主，今天是他微服出游，因为怕惹起别人的注意，随身带的禁军守卫本来就不多，谁料想，却翻出这么一档子事。

“叮……”他强提一口真气，勉力格挡住黑衣人的数道铲锋，每一击之后，都觉自己的嗓子发热发腥，终忍不住张嘴一喷，一道血箭如电标出。

钟镇一手挥刀挡住黑衣人的攻势，见得两人旋动而来，气势猛烈，惟有横臂格挡。他自信自己的内力不错，充鼓肌肉，绝对可以挡住这波攻势的袭击。

但是这个世上是没有绝对的事情的，待他横臂一出，这才叫糟，因为他臂膊上的肌肉跳动不已，感到了一股凛凛的寒气。

“呀……”他惨呼一声，血肉飞溅，痛得整个人立时变形。他怎么也没有料到，黑衣人所用的刀，虽然无锋，但它的刀边却如刀锋般锋利无比，旋动之下，他已是受了重伤。

黑衣人一见之下，当然不会放过这种绝佳的机会，全身劲力蓦然在掌心爆发，飞铲出手，其势无匹，刀锋如箭矢般捣入了钟镇的心窝。

惨呼短促，却慑人心魂，更让林冲心生悲愤，如今自己的顶头上司遭此不测，自己事后又岂能苟全。

想到这里，林冲的潜能突然提聚，手里的刀“刷刷……”数响，逼退黑衣人，人如电芒般向砍断钟镇手臂的黑衣人纵去。

钟镇趁机甩出几招，随即忍着剧痛，闪躲到林冲面前，疾声说道，“林督军，快到清雅阁，带主人离开！”

“那你怎么办？”林冲急忙问道。

“生死由命成败在天！既然咱们今天有此一劫，那也是上天注定的！你要做的，就是带主子安全离开！”

楼下的的楼荣，正偏居一隅，安静的坐在四方桌前，慢慢的端起茶杯，一点点的喝着，不急不缓，似乎这御香楼中的战局，他并不关心。

所幸的是，他只是将自己的眼芒望向了清雅阁内的一战，在他看来，这才是惊心动魄的一战，但凡武者，不容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