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宫老有深意

苏唐身后响起脚步声，回头一看是宫老太太来了，苏唐起身对她鞠礼：“宫老师。”

宫老太太面对苏唐时，一改之前的严肃，变得温和起来。

“你也注意到这位选手了？”宫老太太指着监控画面上的经纬。

苏唐简单地“嗯”了一声。

宫老太太坐到椅子上，又对苏唐招手，“别站着了，过来坐，我知道你跑来西塘是为什么，刚好宫老师也有话想跟你说。”

苏唐坐到了宫老太太的旁边。

宫老太太道：“苏氏绣坊的事我们等会儿再说，先说说这位小姑娘。”

宫老太太指的就是监控画面中的经纬。

苏唐静候着。

宫老太太道：“我在蜀绣行当里干了几十年了，听说了不少故事，其中就有你们苏氏绣坊的故事。”

“百年之前，苏氏绣坊的作品被人剽窃，其中一幅叫《洛神赋图》的神作还被人给抢走了。苏氏绣坊的人得到百家同行的支持，找上门去讨说法。最终结果却很遗憾，《洛神赋图》没有找回来，带走这幅图的绣娘也失踪了。”

苏唐道：“我也听说过这个故事。”

宫老太太又道：“听说做这些缺德事的人是京尚绣坊，当年京尚绣坊嘴硬，宁死也不肯承认《洛神赋图》是苏家的东西。”

宫老太太叹息一声， “关于《洛神赋图》的传说有很多，有人说它有神秘的力量可把人带入图中会见洛神，也有人说凭借它可以读取别人的记忆。”

苏唐浅笑，“都是无稽之谈，宫老师可别被骗了。”

“不，”宫老太太道：“我年轻的时候就留意到它了，查过很多资料，我相信它确实有读取记忆的能力。但是，空口无凭，我也无法佐证。”

宫老太太遗憾道：“可惜，《洛神赋图》失踪了，你们苏氏绣坊也没人能再绣出这样的惊世之作。我跟你们苏氏绣坊合作了几十年，对你们再了解不过，所以我知道，你们之所以再也绣不出《洛神赋图》，是因为刺绣神女面容的绣法失传了。”

苏唐看向电脑屏幕，屏幕上“神女面容”四个字在他视线里越来越清晰。

宫老太太指了指经纬：“可这个姑娘，却说她知道怎么绣洛神的面容。你说，这是什么情况？”

宫老太太的话有深意，回答得不好，要么毁了苏氏绣坊，要么毁了经纬。

不等苏唐开口，宫老太太又道：“我刚刚听说她是京尚绣坊的人，那个经乙也是。我还以为京尚绣坊的人都已经不在了，绣艺也绝了种，没想到却在你们苏氏绣坊主办的千蜀绣艺大赛上遇见了。”

苏唐道：“经纬、经乙到底是不是京尚绣坊的人还只是猜测，而且，他们并不知道是苏氏绣坊筹办了这次比赛。”

“这倒也是，千蜀绣艺大赛名义上写的是盛天绣艺集团主办，而承办方是蜀绣行业协会。”宫老太太道。

苏唐又道：“既然这次赛事秉承公平、公正的原则，客观地说，我不认为经纬、经乙参加这场比赛有什么问题。至于经纬说她会刺绣神女面容的失传绣法，这对传承蜀绣来说是好事。”

苏唐不喜欢做事的时候强加太多主观想法，就事论事，实事求是。

宫老太太有些诧异，问他：“你就不好奇，她是如何得到失传绣法的？也不好奇她到底是不是你们苏家死对头的人？”

宫老太太拍了下苏唐的手臂，道：“你呀，就是太善良，在往后的路上少不了要吃些苦头。但我又喜欢你的正直善良，只有保持纯粹的心对待蜀绣，才能让蜀绣更有魅力。”

宫老太太又道：“今天上午你把经乙的锦鲤图用你们苏氏绣坊新研发的打印机打印出来，让我更直观地看到锦鲤图的神韵，也让我意识到自己太莽撞了。说来也是桩笑话，我都一大把年纪了，还会犯莽撞的错，随便否了年轻人的图。”

“我已经叫人去查他的资料了，如果他不是京尚绣坊的人，我愿意为他提供一切学习机会让他在蜀绣的道路上走得更顺畅，我相信你们苏氏绣坊也会愿意花重金邀请他加入。”

苏唐没有回应，他了解苏氏绣坊也了解经乙，他知道经乙患有失忆症，这对刺绣来说是致命的，试想，辛辛苦苦刺绣一年多的绣品因为犯病而前功尽弃，长此以往，必定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所以，苏氏绣坊出于多方考虑，并不会培养经乙，不管他在刺绣上有多高的天分。当然，经纬、经乙也不会选择视之为仇家的苏氏绣坊。

宫老太太看向苏唐，问：“你知道上午我把张思怡叫到一边去发现了什么吗？”

苏唐心中猜到了几分，应该与苏氏绣坊有关。

“宫老师请说。”苏唐态度谦逊有礼。

宫老太太道：“从我的观察以及监控室监控的情况来看，张思怡违背了比赛规则，在比赛途中使用手机。”

苏唐道：“张思怡虽然是苏氏绣坊的绣娘，但为了公平公正，该扣分就必须扣分。”

宫老太太点头，“这是自然，但我真正要告诉你的是，你们的绣品被退回，与她有关。”

与她有关？苏唐非常吃惊。

宫老太太道：“具体是怎么回事，等比赛结束后我再告诉你，目前就让她以参赛选手的身份完成比赛。”

尽管苏唐非常急切地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既然宫老太太心中自有打算，他没有强求。

苏唐盯着电脑，眼中疑惑越来越深。经纬绘出的洛神图与目前流传于世的《洛神赋图》中的洛神不一样，发饰、衣裳和动作都不同。

宫老太太问他：“你也觉得不对？”

苏唐轻点头。

宫老太太道：“《洛神赋图》是东晋顾恺之的画作，却毁于历史的洪流中，如今流传下来的图是宋人临摹的作品。四百多年前，以蜀绣技法绣出的《洛神赋图》现世。”

“我曾经听过一种说法，蜀绣《洛神赋图》与如今陈列在博物馆的宋人临摹图大有不同，它才是对顾恺之原画的还原。”

“所以，我很好奇，为什么京尚绣坊的经纬掌握了刺绣洛神容貌的方法，而且所画的洛神还与宋人临摹的洛神不同。难道，京尚绣坊的人还记得蜀绣《洛神赋图》的真正样貌？”

苏唐不急也不慌，只是平静地问宫老太太：“宫老太太的意思是，怀疑是京尚绣坊缔造了蜀绣《洛神赋图》而非我们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