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许尘音

老和尚名叫普释，不是一个特别刻板的人。

两人一同踏上了前往临岳的路途，路上这两个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居然很是聊的来。

因为他们临走时，方君诺对樵夫夫妇说的一些话，普释对她起了好奇。

一番言谈之后，普释对她的好奇更甚。

于是，就有了之后的这样一段对话。

“大师，我观你与常人似是不同，敢问你为何身在这尘俗？”

此话一出普释就真的被惊住了，他不禁询问方君诺为何这么说。

方君诺扯动了下嘴角，将其中缘由说了一下。

“我自小，对这世间万物周身萦绕的气就略有感知，但却并不知道这种东西有什么用，也便从未过甚在意。”

“但自从此次醒来，这种感知就强了不少，又观您周身的气异于我所见的众人，故才有此一问。”

普释听完，细看了一下方君诺，并没有看出自己以为的东西。

而后悲悯的又看了方君诺一眼，忍不住的就诵念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女施主该放下的时候，还是莫要执着的好。”

“那大师呢？”方君诺问。

普释一愣，有些不明就里。

方君诺笑了笑：“大师在这尘俗何尝不是有执念呢？”

“你知道了什么？”普释有些惊疑不定。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感觉您的气里面，有和我的执念相同的东西。故才冒昧一说，您不必放在心上。”

普释沉默的听着，期间一直默默的看着方君诺。

她说话时面上没有丝毫波澜，可普释却越看她眼神越深。

再一次，忍不住的在心中诵念了一声法号。

心中暗道：这样聪慧通透的人，怎还是会因为一个情字，将自己弄成这般模样。

之后二人，一同行了约有半月有余。

在这天傍晚时分，赶到了廖城不远处的一处寺庙歇脚。

这家寺庙名字倒也有趣，名为妙缘寺。

寺院不是特别的大，但香火不错。

妙缘寺方丈了空，似乎对普释很是敬重。故，入了寺两人便被特别重视的安排了禅房。

事后普释和了空去讲经论禅了，方君诺则拖着她那行将就木的孱弱身子，似个游魂一样，不知不觉的游逛到了寺里的大佛殿前。

举目望去，殿中站着一名男子，背对着她孑然而立。

这个身影似是有些熟悉，故方君诺不由自主的朝着那个身影走去。

近了，就听见那个男子看着佛像喃喃自语：“我许尘音自幼不信所有神鬼佛魔，但今日我愿在此许愿。”

“若尊驾能佑我早日寻得心念之人，此生我便倾尽所有盖庙立寺、弘扬佛意以还恩情。”

“许尘音？”

就在许尘音的话语落下的瞬间，一个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声音在背后响起。

霍然转身，许尘音在看到不远处的女子时略有惊愣。

可只是瞬息，他就拖着微僵的身子，一个箭步的冲到了方君诺的面前。

他颤抖的抬起手，想要抚摸一下女子消瘦枯败的面庞。

可是方君诺却本能的躲避，而后，许尘音的手僵在了半空。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在这里？钟则瀚呢？”

瞬间的僵硬后，许尘音缓缓的放下了手，然后焦急的开口问询。

因为目不转睛的锁定着方君诺，故当他提到钟则瀚的那一刹那，方君诺本能的一下瑟缩，也自然而然的被他看在了眼中。

“那混蛋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几乎是第一时间的反应，可是当许尘音脱口而出的那一刻他就有些后悔了。

因为方君诺那孱弱的风一吹就能倒的身子，在听到他这句话之后颤抖地更加厉害。

她像是一瞬间掉进了极其恐怖的梦魇之中，缓缓地蹲在了地上，而后缩成了一团。

许尘音手足无措的想要伸手去抱抱她，可是他知道她不会接受的。

“我没事……”

约莫有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之后，方君诺颤抖却倔强的声音响起。

随后她自己又缓缓的站了起了，面色更加枯败，却还是扯着唇角似是笑着。

许尘音看着她，双拳紧握、牙关紧咬，可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要做什么。

方君诺看着他，如同死水一般的眼眸却是有了一些灵活之色。

她说：“许尘音，我很感激这种时候，还能遇见这样的你，但……”

苦涩的扯了扯唇角，她却是换了话题。

“钟则瀚之前把我送去了骏城，我这次是逃出来的，我只是想去临岳再见见他。”

许尘音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她，安静的听完她的话。

而后，他问：“又一次千里跋涉，值得吗？”

方君诺垂眸，嘴角扯了扯，似是露出了一抹苦笑。

“都是自己的选择，哪来值不值得。”

许尘音看着她，最终还是忍不住的问了句：“为什么？”

“不知道。”

深吸了一口气，方君诺抬起头来看向殿中那悲悯众生却岿然不动的大佛。

“他是一口，我濒死之前看到的鸩酒。”

“因为当初遇见的时候，我渴得出现了幻觉，哪怕心有所感却还是会义无反顾。”

再次扯动了下毫无血色的唇，方君诺接着道：“是我先招惹的他……”

“都到了这种时候了，你居然还在护着他！”

许尘音听不下去了，他愤怒的伸出双手禁锢住方君诺的肩膀。

可是当手下传来那枯瘦的触感时，他忍不住的就松了力道。

“不，我不是在护着他，我只是在讲述事实。”

方君诺，终于收回了看向佛陀的目光。

然后竟缓缓地抬起手来，捧起了许尘音的脸。

“许尘音，我记得最初的时候，你似乎并不待见我。”

这句话一出，许尘音那双好看的狐狸眼里，就飞快的闪过了一抹不自然。

方君诺看见了却只是笑笑，记着道：“可若我没猜错，这么多年来，你经常在我左右，对不对？”

许尘音微楞，他有些惊愕的看着方君诺，原来她真的什么都知道。

“是，我一直在。”顿了顿，许尘音补了一句：“伯延不在的很多时候我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