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其实齐景昌来敲门之前林素云就起床了。她醒来便觉得腰腹间阵阵酸痛，一低头就看见了裤子上的血迹，她连忙起身去检查床单，果然，床单上赫然一抹殷红！昨天夜里她竟然来了例假，而且还把这个男人的床单弄脏了！

正慌着，齐景昌就来敲门了，她更加慌乱了。突然造访的亲戚让她手足无措，她只能把昨天换下来带血的衬衣袖子扯下来垫在身上，好在裤子是深色的，衣服够长，可以挡住有血的位置，不至于太明显。她简单的梳洗了一下，把门打开，等着齐景昌。

可是，齐景昌推门进来的那一瞬，她突然就不敢动了，她怕这个男人发现她的狼狈，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躲过去，便垂着头坐着。

见齐景昌走过来了，她只能站起来，指着身后床单上的血污，嗫嚅着说：“我不小心，弄脏了。”

齐景昌只淡淡瞥了一眼床单，说“吃早点吧，一会儿该凉了。”

林素云磨磨蹭蹭地走到餐桌旁坐下，餐桌上摆着豆浆和油条，一碟酱豆腐，一碟咸菜丝。

齐景昌也不说话，埋头呼噜噜得喝豆浆。他不说话，林素云心里就更忐忑了，她小声说：“我会给你洗干净的。”

“嗯。”齐景昌应了一声，伸手拿了一根油条递给她，“赶紧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林素云这才端起碗，热乎乎的豆浆下肚，整个人都放松了很多。自从父亲去世后，已经很久没有人和她一起吃早餐了。她看了一眼对面的这个男人，鼻子一阵发酸。

齐景昌把咸菜丝嚼得咯吱响，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有女人陪着吃早点。以前和他过夜的那些女人，从来没有过这种待遇，都是睡醒之后就穿衣服走人了。他看着面前的这个小女人，突然觉得手里的豆浆也热了几分。

吃完饭，林素云主动收拾桌子，洗碗。齐景昌也不帮忙，点了支烟，就那样看着她忙活，然后淡淡地说了句，“管子里的水凉，暖瓶里有热水，不够再烧。”

林素云答应一声，拎起暖瓶出去了。

院门开了，祥子推门进来了，他看见林素云愣了一下，笑着点了个头就进屋了。

一进屋，便凑到齐景昌跟前笑着问：“院儿里的，就是昨天夜里那个妞？”

“嗯。”齐景昌点点头。

“长得还挺水灵的。”祥子边说边抻着脖子透过窗子向外看。

齐景昌抬眼瞪了他一下，刚想说“别他妈乱看”，却见林素云端着一个水盆进来了。她也不说话，走到床边，三下两下把床单扯下来泡在水盆里，然后就出去。

祥子看了一眼水盆里刚刚换下来的床单，一滩血迹若隐若现。他坏笑着说：“昌哥，昨晚上您把那小妞开了？”

齐景昌皱了皱眉头，刚想说“你他妈少放屁！”，可突然他就不想否认了。他没有回答祥子，想了想说：“你去轴承厂打听打听，昨天晚上是不是死人了，或者出了什么其他的事故。越详细越好。”

“怎么了？”

“让你打听，你就去打听。哪那么多话？”

“好嘞！我这就去。”祥子说完就要往外走。

“等会儿，”齐景昌叫住他，从口袋里拿出十块钱，说：“拿着。”

“昌哥，不用。兄弟给您办事儿应该的。”

“拿着吧，万一要用钱呢。”

“就打听点儿事儿，用不着花钱。”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齐景昌不耐烦地把钱递到祥子手里。

“那行，那我就拿着了。”祥子接过钱，出去了。

祥子比齐景昌小两岁，跟着他好多年了。家里仨孩子，日子过得紧紧巴巴，今儿早晨他看见春妮儿脚上的鞋都破了。

以前世道不好，兄弟们跟着他也没得什么大好处，也就是小打小闹的弄点零花钱。现在风向变了，南边有些人已经开始发财了，前一阵子齐景昌也派了兄弟去打前站，现在是时候好好琢磨琢磨了。

“我出去一下，你哪儿都不要去。”齐景昌对林素云说。

“嗯。”

“厨房里有挂面，饿了自己煮。”

“好。”林素云乖乖地答应着。

齐景昌走后，林素云把床单洗好，又把屋里打扫了一遍。见齐景昌还没回来，便烧了一壶水，插上门，脱了衣服，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了身上残留的血迹，又洗了头发，这才觉得清爽些，只可惜裤子还是脏的，没法换洗。

收拾好一切，她就在床边坐着等齐景昌，直到靠近傍晚了，才见他回来。

他递给她一大包衣服，说：“把这些换上吧，你身上这个不合身。”说完便走出了房间。

林素云翻看了一下那包衣服，又是里里外外一整套，在衣服的中间竟然还有一卷女人用的卫生纸！

她换好衣服，在大立柜的镜子前照了照，真好看，尤其是这件双排扣的毛呢外套，是当下最时髦的，只有少数家庭条件好的人才能穿得起。而且齐景昌还给她配了一条红色的围巾。

这些衣服肯定要花不少钱，林素云犹豫着要不要脱下来。可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自己，又有些舍不得。就穿一下吧，至少要让齐景昌看看。

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推门出去。看见祥子正在院子里给齐景昌回话，她便只能远远地站着等。祥子看到了她，愣了一下，齐景昌也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继续和祥子说话。他的眼神根本就没有在她身上停留，林素云心中就莫名的有些失落。

祥子回完了话，走了。齐景昌这才转过身来打量着她。

林素云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怎么样？”

“还挺合身儿的。”

“嗯……好看吗？”

齐景昌微微一笑，说：“好看。”

“这身衣服好贵吧？”

“还行吧。”

林素云咬了咬嘴唇说：“我不要，我没那么多钱。”

“送给你的，不要钱。”

“那怎么行，无功不受禄！”

小丫头，还知道无功不受禄。齐景昌笑了笑，又故意板着脸说：“就当是封口费吧，昨晚上你看到的事儿，不许跟任何人说。”

看着林素云那懵懵懂懂地小样子，他又故意吓唬她说：“怎么，你嫌少？还是想让我杀了你灭口？”

她果然被吓着了，小脸儿都白了。齐景昌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好笑，忍不住伸手点了一下她紧抿着的小嘴唇儿，那温软的触感顺着他的指尖传来，让他心里也一阵温软，脸上也忍不住浮起一丝笑意。

他收回了手，搓了一下手指，说：“晚上给你做顿好的吃。”

“我是不是要被抓起来枪毙了？”林素云突然眼泪汪汪地说。

齐景昌一愣，笑着说：“他没死，就是断了一条胳膊，现在在医院里呢。”

“那我会坐牢吗？”

齐景昌想了想说：“他不敢告你。”

林素云这才收了眼泪，哼哼唧唧地说：“那，我想回家了。”

“今天还得在我这儿住一晚，明天再回去。”说着齐景昌便走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