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前辈救我

执伞男人顿住脚步，微微偏过头来看她，鹿仙台这一嗓子令所有弟子全停了下来，三三两两的目光聚拢在她身上，甚至隐隐听到有人说她“轻狂无礼”。

无礼个锤子！

“你不是纯阳宫的人。”鹿仙台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与男人对峙，语气笃定，“你到底是何人，有什么目的？”

在四下如深潭一般的死寂之中，男人面上浮出若有若无的笑意，“哦？从何得知？”

说不上来为什么。

分明此人斯文有礼，又轻轻松松稳住了局势，她却觉得古怪——这种古怪，是从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似鬼似魅的气息，以及那凄厉绵长的笛声散发出来的。

“是我妄自揣度，还请前辈不要见怪，”鹿仙台不卑不亢地说，“若阁下真是纯阳宫的高人，请带我们入观，晚辈自当负荆请罪。”

墨云终于翻滚着涌来，将整片晦暗的天色彻底笼罩在昏暗之中，荒原上的风愈加剧烈，那些齐膝的荒草发出凄厉呜咽声。

男人完全转过身来，一双眼眸在夜色中如深渊，黑的令人心悸。

“啊，被发现了吗……”

啪。

只是一个响指，鹿仙台却觉得双耳如同被惊雷震彻，踉跄着倒退了两步，不仅仅是她，四周的弟子也许也看出了异常之处，有些人半个身子已经踏入碑林，转身却分毫不能动了。

那个男人，操控了方圆数里之内所有的……“炁”！

众人惊恐的脸、凌空的双腿，都在刹那间被定格在了空中。

就仿佛被削铁如泥的利刃切割，伴随着“砰砰”数声巨响，血花飞溅，他们的身躯在空中被干脆利索地斩成数段，再落地已是血淋淋的肉块，鹿仙台怔怔地抹了一把脸上飞溅的血，四周是同龄弟子窜逃和尖锐的哭喊，荒原上的风如同追逐的怒兽。

“不……大家不要踏入碑林！”完全是下意识地喊出这句话，下一刻，黑影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她身后，一只手便将鹿仙台掐着脖子轻轻松松拎了起来。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鹿仙台甚至连半声呼救都不曾出口，便被男人兜头扣上了篆刻梵文的龟甲，在刹那间，她感觉四肢顿麻，整个人就像是傀儡木偶一般。

她眼睁睁地看着碑林的石块慢慢浮现出人脸，以泰山压顶之势向众人扑来，抬脚落脚，一个活生生的人便碾成了肉泥。

“妖人放肆！”

倏忽间，荒原上飞来一道白练，托着一人轻飘飘地落在地上，那人虽身形绰约清癯，出手却果决，绸子在他手中如淬利刃软剑，竟然将那些石碑成型的妖物缠绕困住。

法阵静止了。

道人身穿立襟圆领烟灰大氅，生的极是白净，一双笑眼细细长长，却并不显得妖冶，仿佛山中得道的白狐，“不知足下为何冒我纯阳之名，杀人掠地？”

那阴柔男子已从方才被插手的惊愕之中回过神来，站在一地血腥中阴恻恻笑了，“你又是谁？”

“贫道詹秋水。”

“哦？我不认识。区区纯阳一个小辈，你还配不上我回答。”

鹿仙台忽然间感受到了来自后背的杀意。

也许只是一阵风过，或许更短，所有的石碑人均被一举击杀，那看似坚不可破的石阵终于成了名副其实的残垣废墟。她瞠目结舌地望过去，却只见女子修长秀美的手，将剑收入鞘中。

好强。强到任何形容都是多余的。

“再加上一个我呢？”

挟持着自己的男人神色愈加阴沉，笑意却在不觉间收敛起来了，“两位有这同我缠斗的功夫，还是细想想怎么处理这些尸体吧，到底是死在纯阳宫的地界。”

说完，他袍袖一挥，携着鹿仙台便逃了！

“你——”

“你什么你？”那人浑身上下森冷无比，简直比旷野的风更令人生寒，“原本不打算收徒的，算你气运好。”

“谁要当你徒弟啊？！”鹿仙台隐隐约约知道这家伙绝非善类，一定是在自己身上施加了某种手段，连方才那位出剑如闪的高手都看不出来她的存在。

“放我下来！”

那人掐着她脖颈的手当真微微松动，“你确定么？那我就放手了。”

彼时两人已经横跨大半个荒原，可以听到愈来愈清晰的飞湍瀑流声，那人停站在耸立的山岩边缘，鹿仙台往下一望——是幽幽寒潭，深不见底的悬泉与倾泻而下的瀑布。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做我的徒弟，还是我松手？”

“请问你是变态吗？”鹿仙台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但凡有几斤几两，你倒是和方才那二位道长较量去！在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辈这儿耀武扬威，臭不要脸！”

“想激怒我？”男人的声音果然随之冷了下来，他的手冰凉，却有着无穷大的力气，鹿仙台觉得浑身上下的血全冲到头顶，喀、喀，她听到了骨骼的响声。

渐渐地、连痛觉也不是那么分明了。

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青光从远处呼啸而至。掐着自己的男人身影倏忽间一晃，她被甩在了草丛之中，呛了一口泥，窒息感却瞬间消失。水潭边缘、悬泉之间，两道身影交错，兵刃相接，叮叮当当地响成一片。

转眼间过了十几招，那个半路杀出的救命恩人——他那身昳丽的紫袍晃得自己目眩神迷，翩翩如蝶般落在岩上，简直就差将“爷很骚包”四个字刻在脸上。

“沈劫，看来鬼修这条路很适合你，不过你这脾气也真是要改改，拿这群小辈乱杀乱砍，你也不怕传出去跌了自己的名分？。”

鹿仙台死里逃生，抻长了脖子想看看自己救命恩人的尊容。谁知这位爷脑门上贴着一道龙飞凤舞的符箓，只能看到他笑眯眯弯起的嘴角和两颗虎牙。

“哦？”沈劫阴森森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鹿仙台，意蕴不明地哼道，“你要插手我的事？”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鹿仙台也不管这位紫衣兄是什么来头，眼疾手快上前抱住大腿，用尽浑身解数飙演技，“前辈、前辈，求前辈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