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衣锦还乡

王老拐的喊声惊动了屋子里的所有人，王夫人在两名丫鬟的搀扶下走出了门，佣人们也跑到了院子里，站在王夫人身后望着王老拐。

“老拐，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王夫人竭力控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问道，“消息可靠吗？”

“夫人，千真万确子秋派到播州和娄山关打听大少爷消息的人回来了，他们见到了大少爷，大少爷是让跟着先头部队一起回来的……”

王老拐话音未落，一名军官带着几名扛着一只只皮箱的士兵走上了院坝。

“夫人，卑职奉旅长之命，先把旅长和夫人的行李带回家，旅长和太太带着小少爷还有小姐和大部队一起行动，估计要天黑以前才能到家，这是旅长让卑职交给夫人的信，请夫人过目！”军官在王夫人面前站得毕直，朝着王夫人敬了一个军礼，用洪亮的声音一本正经地说道。

王老怪指挥着佣人们从士兵们手中接过皮箱。

“孩子，你贵姓？”王夫人接过信，望望满头大汗的年轻军官和几名士兵，慈祥地问道。

“夫人，我叫文华生，是旅长麾下的连长，奉旅长之命，带领先头部队赶到古城县城！”

文华生回答得简单明了，

王夫人却听不懂文华生口中所说的军事术语，

便吩咐王老拐：“老拐，你当过兵，知道军队规矩，快请文连长他们进屋，让厨房准备酒席，我要为文连长他们接风洗尘！”

“夫人不必费心了，军令不可违，我们天黑前必须赶到古城……”

“文华生，多呆片刻不算违令吧！”刘子秋大汗淋漓地走到文华生面前。

“子秋，我刚才听富贵说，你去古城救老爷去了，怎么回来了？老爷救出来了吗？”文华生亲热地擂了刘子秋一拳。

“你们都认识？”富贵是王老拐的名字，一般人都不知道，王夫人好奇地望着三人。

“夫人，当年我们都在大少爷手下当兵，我们三人睡的是一个通铺！”王老拐急忙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啊！你们弟兄三人好几年不见了，也该叙叙旧吧！文连长，你们再忙，喝杯茶洗洗汗的时间还是有的，快进屋吧！”王夫人不忍心让这几人就这样走了。“子秋，他们要去县城，正好你把老爷的事跟他们说说！”

“夫人，我们已经把老爷救出来了！”

“真的？”

“千真万确！”刘子秋急忙说道，“夫人，还有一个更好的消息呢？”

王夫人急促问道：“什么好消息？”

“小少爷回来了，老爷就是小少爷出主意救出来的，小少爷陪着老爷住在您老的干儿子那里，您老就放心吧……”刘子秋一口气把好消息全说了出来。

听说小儿子回来了，离家多年的两个儿子，突然一起回来，喜事来得太突然，王夫人被这袭来的幸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华生，古城的事我必须要向你说清楚，你还非耽误点时间不可！”

“你们谁要敢不吃饭一个都不许走！”王夫人回过神来，一把拉着文华生的手，“我是你们旅长的妈妈，我的官比他大，走，跟我进屋去！”

刘子秋和众人哈哈大笑，簇拥着王夫人和文华生一行走进了屋。

王云飞被一阵细微的声音，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这种敏感度，是他在情报学校受训时培养出来的……他微微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吃惊地看着自己的鸭舌帽，被一根竹竿挑着凌空移出了窗户，接着，竹竿又伸进屋，挑起了自己放在床边凳子上的皮夹克……他看着升到空中的皮夹克慢慢往外移动，心中便知道是丁小荷的恶作剧，丁小荷童心未泯的行为，让他回想起了梦幻般的童年，心里感到非常甜蜜……他急忙翻身下了床，穿上厚厚的米色毛衣，看看窗外明媚的阳光，从枕头下摸出手表，一看已经十一点半了，自己骑马赶了一夜路，太疲劳睡过了头，便急忙戴上手表打开门走出了门。

王云飞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前方几百米处、绿树掩映的湖边传来阵阵欢笑声……他走下楼梯，朝着湖边大步走去。

“哈哈哈，你们说，我这幺女穿上这身衣服，像不像个浪荡公子啊……”

王云飞走到湖边绕过树丛，就看见湖边摆着一张八仙桌，父亲、丁元泰、陈天恒和卢平坐在桌前喝着茶。丁小荷穿着自己的皮夹克，戴着自己的鸭舌帽，把手背在身后，正在学着自己说话。

“把关在学校的人放出来，只要城中一乱，于疤子一定会调山上的兵进城弹压，只要山上的兵一下山，我们就能把人救出来……”

众人捧腹大笑。

“爹……”王云飞扑到父亲面前跪在地上，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都长成男子汉了，还装什么女儿态呀，快起来，见过你师傅和陈爷！”王老爷站起身弯腰扶起儿子，心爱地伸出手摸着儿子的头，“四儿，长高了，比我还高了半个头，快去见过你师傅和陈爷吧！”

丁小荷跑到王云飞身边，脱下皮夹克给王云飞披在身上：“快穿上，别凉着了……”

王云飞穿好衣服，走到丁元泰和陈天恒面前给二人鞠躬：“师傅好，陈爷好！”

丁元泰高兴地拍拍王云飞的胳膊：“云飞，我听小荷说，这次全靠你神机妙算才把我们救了出来……”

“聪明有种，富贵有根！”陈天恒竖起了大拇指

，“老四，以前你拉你那琴……”

“姻伯，那是小提琴！”丁小荷走过来给王云飞倒了一杯茶，纠正陈天恒道。

“对对对，是叫小提琴！”陈天恒笑着点点头，“老四拉那小提琴能把人拉得泪水长流，在古城摇鹅毛扇却把于把子他们摇得痛哭流涕，真是诸葛孔明在世……”

“我这兄弟能文能武，胆子还大，我在老虎嘴架梁子之时，他连眼睛也没眨一下，我当时就觉得他绝非凡人！”卢平夸奖道

“天恒，贤侄，你们就别夸他了！”王老爷望着帅气的儿子，心中格外自豪，“四儿，小荷说你料事如神，你说说，我们多久才能回家？”

王云飞决定把大哥要回来的事告诉父亲和众人

：“爹，不是我料事如神，是我看了报纸，报纸上说，大哥现在是国民革命军第九军独立旅的旅长，他奉命驻镇黔北，根据报上登的日期推算，大哥这两天就应该带领他的部队到达赤水河流域！”

众人目瞪口呆地望着王云飞。

卢平大喜过望：“大哥回来之日，正是我扬眉吐气之时……”

“四儿，你说的是真的吗？”王老爷的声音有些颤抖……大儿子离家已经整整十三年，如今当了大官就要回家来了，他怎么能不高兴呢。

“爹，这件事是申报上登的，绝对假不了，您马上就要见到大哥了，别太过分激动……”王云飞知道父亲此时此刻的心情，但他望着兴奋的卢平时，心中却为游击队充满了忧虑……

太阳刚刚隐下远方的山峦，一支身穿黄色军装的部队，沿着赤水河边那条古老的驿道，浩浩荡荡地开进了古滋镇。

镇上人站在阶沿上，提心吊胆地听着大头皮鞋敲打在青石路发出沉重而又杂乱的声音，望着这支部队走过中街，从孟芬的豆花店铺门前下了河街，然后沿着狮子沟走进了古滋小学驻扎下了……人们心里都知道，平静的日子已经成为了过去……

这支部队是王云武指挥的独立旅，王云武是在通向丹桂村的千级台阶前下的马。跟在他身后的轿夫，把肩上抬的滑杆停放下来。

王云武下马后，先从马背上抱下和自己共骑一匹马的儿子静宁，然后从滑杆上扶起妻子李燕平和女儿静柔。

“旅座，您就踏踏实实安享天伦之乐吧，去安顿好部队！”副官方中林走到王云武面前说道。

“中林，你一定要约束好部队，这里是我的家乡，谁要是敢骚扰百姓，我拿你是问！”王云武语气格外严厉。

“明白！”

“去吧！”

王云武望着带队而去的方中林，伸手拍拍儿子和女儿的头，指着长长的台阶说道：“小宁，小柔，上面就是我们的家，爷爷奶奶在家里等着我们呢，你俩能爬上去吗？”

“没问题！”儿子说完，抬脚爬上了台阶。

“哥哥能爬上去我也能！”女儿不甘示弱，跟在哥哥后面往上爬。

“老婆，要我背你上去吗？”王云武开玩笑地问道。

“你呀，都到家门口了，还没个正形！”李燕平上前搀着丈夫的胳膊，“我看你见了妈后，怎么向她交代……”

李燕平的话勾起了王云武对往事的回忆……当年为了争取婚姻自由，自己在新婚之夜逃离故乡，跑到北平报考了保定陆军军官学校，得到教官的器重，在思想激进的教官影响下，又去广州考入了黄埔军校……东征，北伐，中原大战，进攻苏区围剿红军，南政北战，立下了赫赫战功，娶了恩师的女儿为妻，成为了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和两个孩子的父亲……

“是啊，我怎么交代呢？”王云武搀扶着妻子往山上走，“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我跟你说实话吧，我最怕见到我妈……”

“你啊，真傻，你妈一见到你那两个宝贝，一天乌云全散了……”李燕平伸手在王云武胳膊使劲掐了一下。

“哎哟！你轻点！”王云武夸张地叫起来，“别怪我没提醒你，在我爹妈面前，你这些小动作最好收敛一点……”

二人边说边爬完台阶，刚走进院坝，就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二人目光中，母亲坐在椅子上，将孙子孙女抱在怀中亲过不停……

二人急忙扑到母亲面前跪下：“妈……”

王云武眼中流出了激动的泪水……

于大耳朵吃完晚饭打着饱嗝、用牙签剔着牙齿走出了电报局大门。他拉关大门正准备上锁，突然听见街面上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于大耳朵急忙转身望向街头，他看见一支身穿黄色军装，帽子上缀着青天白日徽章的军队，浩浩荡荡走来……他立马判断出这是中央军。

“来得真他妈快！”于疤子嘴里嘀咕了一句，急忙推开大门……当务之急是给县政府发封电报，把这消息急时传递出去……

于大耳朵刚把发报机打开，一名军官就带着几名士兵闯进了屋。

“国民革命军第九军独立旅，奉命接管古滋电报局，我命令你赶快办交接！”军官下令道。

于大耳朵战战兢兢站起身，走到公文柜前打开柜门，伸手将里面的档案袋取出……

于大耳朵垂头丧气地走出了门，他知道自己这碗饭吃到头了，唯一的希望是在古城钱之益和于疤子身上……

“于二爷，你老人家知道不，我们古滋镇真他妈是风水宝地，丹桂村王家的祖坟埋在了龙脉上，日他妈，王家又出了一个将军！”刘草狗

湊到于大耳朵身边说道。

“刘草狗，你狗日的又在哪里吃混食吃多了，满大街放啥子狗臭屁，滚你妈的三十三！”于大耳朵一肚子都是气，正好来了个出气筒，便破口大骂起来。

“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刘草狗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骂，不由火冒三丈，“你这个老杂毛听好了，丹桂村王家大少爷当了将军，这些兵就是他带来的！你们于家的未日到了，你他妈就等着挨枪子吧……”

刘草狗的话像一声炸雷击打在于大耳朵的头上

……他必须赶到古城把这噩耗告诉于芭子和钱之益，在他们手上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份钱，然后远走高飞……当晚，于大耳朵跑出了古滋镇，连夜朝着县城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