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战

烈日当头，平安消防中队正在进行日常体能训练。

战士们汗流浃背地跑完5公里常规跑，接着分组进行仰卧起坐和俯卧撑。

苏御身着夏季作训服，衣袖上卷挽至胳膊，他身量本就颀长劲瘦，再加上这身作训服显得格外挺拔、威严又英姿飒爽。

苏御手持计时器，神色肃然地盯着一个战士，中气十足地低吼：“万节！你早上是不是没吃饱？40个俯卧撑做了58秒，卖菜的老大爷都比你强！”

旁边有人跟着架秧子起哄：“报告队长！万节昨天说一只手都比你做得多——万节你的脸呢？”

万节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汗骂道：“去你的，就知道挑拨离间，我干不过队长还干不过你？敢不敢跟你爸爸比比？”

“比比！跟他比！”

“别怂，干他！”

消防工作单一枯燥，每天24小时战备值班，有警出警，没警就进行各种日常和专业训练。

苏御是当年从橄榄绿换成的火焰蓝，来了之后才深深体会到什么是和平年代最苦最累的职业。

对于消防员来讲，警铃就是命令，时间就是生命。所以不论是吃饭、洗澡还是拉屎、睡觉，仍旧人人厉兵秣马，个个枕戈待旦，每分每秒都必须紧绷着一根弦。

对于这种日子，战士们之间互相调侃调侃是常事，大家都很喜闻乐见。

方才“告状”的战士叫李笑，在其他人的撺掇下，他猛地一撸袖子说：“比就比，我还怕你？就问你输了的怎么办？”

“跑练习台啊！”

“跑练习台岂不是便宜他们，腹部绕杠400！不然就25公斤负重跑！”

大家一哄而笑跟着附和。

“外加把消防车洗了！”苏御幸灾乐祸地加一句，“好不容易比一把，不如直接比个大的。”

“比就比，来啊！”

下一分钟，万节和李笑两个腰背绷直，谁也不服谁的对头趴在地上准备，100个俯卧撑，谁用时最短谁就胜出。

一声哨响之后，两个年轻小伙使出浑身解数，迅速呈现你追我赶之势，生怕落于对方后头。

其他人一起喊着数给他们鼓劲儿：“13、14、15……27、28……50、51、52……”

两个人的速度几乎不相上下，左右差不到0.1秒，苏御双臂抱胸看他们，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看来平时训练强度还行，至少没白费。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每周加个竞赛的时候，突然空中警铃大作，尖锐的铃声穿透了消防中队的每个角落。

所有人条件反射一般迅速冲进库里穿战斗服，1分钟后几台消防车驶出，随着车流汇入主路，而后向着目的地疾驰而去。

苏御翻看手机上的出警信息，起火的地点是安居路上一栋民宅，位置距离中队不远，预计5、6分钟就能赶到。

一般在接到报警以后，辖区内的消防驻地方圆7公里范围内都可以在平均5分钟左右到达，如果遇到堵车或者其他复杂的路况，可以请求指挥中心协助疏导交通。

苏御看完出警信息，把手机关了调侃道：“刚才还没比出胜负，别以为没事了啊，回来接着比。”

万节：“那必须的啊，我还等着看某些人25公斤负重跑！”

李笑不甘示弱地回嘴：“你洗车的时候求求我，说不定我会帮你的。”

万节冷哼：“你有种，敢不敢加到200个？”

“加就加，怕你？”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胡扯 ，苏御摇摇头看向窗外，自动退出这场毫无意义的争执。

突然，远处的一个点吸引了他的注意，二中外面里三层外三层的全是人，即便隔了这么远也能看见家长们头顶烈日，翘首期盼地等着什么。

校门口上方拉着大红色横幅写着：全国统一高考江南市第二中学考点。

苏御眼神忽地一暗，不免有些触景生情，如果当年不那么浑，说不定也有机会走进象牙塔。

消防车警笛的穿透力非常强，1公里开外都能听得清楚，为了不影响考生发挥，苏御立刻拿起对讲机：“各号车注意，前方是高考考点，大家把警报关闭。”

话音刚落，对讲机里便传来：

“二号车收到！”

“三号车收到！”

1秒钟后三台车的消防车警报全部关闭，二号车的频道传来懒幽幽的声音：“老大你这么细心，是不是考场里面坐着你未来的女朋友啊？”

三号车：“未来女朋友不敢指望，未来消防队的兄弟还差不多吧！”

苏御：“关你们屁事！”

……

几分钟后，消防车驶入安居路，远远地就看见浓烟滚滚。

安居路这一带是老城区了，大部分房子的房龄在30年以上，原先居民都是当地的老土著，后来随着城市一步步规划，再加上当地人有了点钱，条件好的在十几年都已经搬走了，余下的大部分都是空巢或者儿女不在身边的老人。

几年前当地有关部门规划拆除，不过因为拆迁补偿款太高一直没谈拢，再加上这片区域规划难，交通、城建等部门一直也没给出最终的方案，便一直拖到今天。

这个位置起火，坏就坏在再往前几个街区就是名人故居，那是市重点保护区域，房龄有的甚至超100年，且都是上个世纪初盖的木质建筑群，一旦起火后果将不堪设想。

然而最令人绝望的还不是这个，是快到了才发现，消防车根本就开不进去。消防应急通道上堵了一溜私家车，只余出一条不足3米宽的路。

50米外就是火场，除非消防车剐蹭着私家车开过去，否则只能人工铺设水带。

万节气得直骂人：“物业特么怎么搞的，就不知道提前疏散吗！老大，要不要硬开过去，反正都是违停车辆，刮坏了咱们不用担责任！”

“这么老的小区哪有物业？有居委会管就不错了。”

消防车直接开过去不是不行，就像万节说的，对于违停车辆他们不需要负什么责任，反而车主还要偿付维修消防车的钱。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苏御还不愿意这么做，万一真的把车刮坏了，他没那个耐心和车主们瞎掰扯。

苏御抬头望过去，二楼火势最猛，应该就是起火点，火苗已经顺着窗户蹿上三楼，现在不知道隔壁的住户什么情况，再耽搁下去火势只会越来越难以控制，他迅速打开车门指挥道：“全部下车，铺设水带，架钩梯！”

几台消防车的战士们纷纷冲下车，训练有素地甩开水带，接好分水器和水枪，再接到消防栓上。

现场周围被拉起了警戒线，居民全部被疏散到警戒线以外，有的人在拿着手机录视频拍照，还有的人甚至开起了直播，负责疏散的战士大吼道：“大家往后退，起火有什么好拍的，安全为主，都往后退！——你！麻烦把手机收起来！有点素质行不行！”

报警的是个中年男人，看见苏御后一头热汗地跑过来：“同志，起火的二楼住的是个哑巴，你们快去救救她吧！”

苏御凝重地看了一眼二楼窗户道：“你确定她没出来？”

报警人一脸急切道：“没有，没看见人跑出来！”

苏御一点头：“行，知道了。”

李笑打开消防栓的瞬间，脸色忽地一沉，冲苏御喊道：“老大，这消防栓居然没水！”

另一个战士也喊道：“这边也没水！”

苏御恨恨地一咬牙，时间不等人，火势已经有向四周蔓延开的趋势，他沉稳冷静地安排道：“李笑你们去接消防车水箱，万节这一班去找其他水源，我带一班人去前方架钩梯进入火场。”

苏御抓着另一名战士说：“马上联系指挥中心，立刻请求增援！快！”

“是，队长！”

消防栓没水在救火的过程中是大忌，消防中队对地面消防栓每年会有定期维护，按理说不应该会出现这种情况，不过眼下显然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即便要追责也得等灭火战斗以后。

平安中队这次出动的中型消防车内有12吨水，最多能打10多分钟，也就是说在没有补给、又得不到增援的情况下必须要在10分钟内结束战斗，这绝对是一个非常大的挑战。

就在苏御把头盔放下来，扛着梯子准备冲上去的时候，战斗服突然被人从后面拉住，他一回头，猝然瞅见了一张梨花带雨的脸。

那女子很年轻，长得十分秀气、漂亮，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同志，求求你们一定救救哑婆婆，她还在里面，求你们一定要救她出来啊！”

“知道了。”苏御一扬下巴，淡然转身道，“退回去等着。”

紧接着上来几个人把女子请出去了，十分不客气地斥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儿？知不知道里面有多么危险，怎么闭着眼就往里闯……”

二楼窗户下已架好水枪阵地，在水幕的掩护下，苏御娴熟地架起梯子爬上二楼，刚到窗边，一股热浪袭来差点把他掀翻下去。

“老大！”楼下传来消防战士和群众的惊呼声。

这时候已经中午，空气温度至少32度以上，即便不穿战斗服，稍微动一动都会汗如雨下，更不用说还要穿着50多斤的装备进入几百摄氏度的火场。

起火部位的窗户不能直接进攻，苏御便架起高压水枪从侧窗朝屋子里喷水，尽量避免承重墙和承重梁。

烈火对上水枪，屋子里面瞬间翻涌出乌云一般的浓烟，火舌舔过之处一片焦黑，潮湿的空气混合着刺鼻的气味熏得人睁不开眼。

窗口这边是厨房，苏御判断不是起火点，于是他用高压水枪压制住一部分火势，后面陆续有战士跟上来支援。

窗棱被烧到变形滚烫，几个人相互帮助翻入室内，苏御说道：“先救人再救火！迅速找人！”

“老大，热成像仪上显示冰箱可能是起火点，已经快烧成架子了。”

苏御道：“当心触电，换干粉扑救。”

说完，苏御立刻往卫生间靠近，一般火灾后人们都知道要用沾湿的毛巾捂住口鼻，所以在卫生间和厨房找到受困人员的可能性比较大。

卫生间的门已经烤变形了，从外面打不开，苏御抬起脚猛踹几下把门踹开，赫然发现地上躺着一个人，已经晕过去了。

苏御打了个火场手语，几名消防战士立刻进来把人抬了出去。

正在这时候，楼下传来消防警笛声，苏御知道这是有其他中队的同僚过来支援了，恰巧他们消防水箱的水也快打光了，火势也基本得到了控制。

就在他做了个撤退的手势准备先退出火场的时候，头顶上突然“轰——”一声，一截被烧成黑炭的房梁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苏御来不及躲闪，恰好被砸到后背上，“嗵”一下摔倒在地上。

“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