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幻觉

阿姨？

女人最讨厌别人对自己的称谓里，阿姨绝对算的上是前三。尤其我这种被社会冠上“大龄剩女”的女青年，多少对自己的年龄有些在意。

这一下知道了身后是人不是鬼，之前的恐慌全化作了怒气。我站直身体，啪的把他的手打下去：“你神经病啊？不声不响的站人身后，谋刺啊？”

这会我突然发现，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大厅里，此时站了三三两两的人，闻声向我们这边看了过来。

面前这人五官精致利落，有种舒朗的锋利。一双眼睛颜色极深，在KTV略显昏暗的灯光下甚至看不清瞳孔的边缘。

他身材高大，宽肩长腿，腰身紧窄的收进剪裁得体的西裤中。身穿暗色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没扣。像是把黑色的匕首，有种内敛的锋芒。

如果再早几年我肯定会被这类型迷的死去活来，可林晓姐姐现在不是小姑娘了，一颗心如同老尼姑一样古井无波。

小伙汁，的确挺帅，发际线也比我低，但这不是你叫我阿姨的理由。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把手伸向我。我低头一看，我那假MCM包正挂在他纤长的手指上。我一把夺过来，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我都走到门口了，身后这神经病突然开口了：“几天了？”

我没明白，偏过头条件反射的问了一句：“啊？”

可他没再说话了。我甩甩头，在脑内吐槽——大概是突然发癫吧。

刚走出金海岸，手里的手机就开始疯狂震动，我接起电话：“你加完班了？”

“……大姐，你看看都几点了。”姜竹语气里带着无奈：“我都在这等你一小时了，给你打了八百遍电话也打不通，我都快报警了。”

我一怔，刚才到金海岸时看了一眼手机，那时候刚七点二十。我在里面也就耽误了不到二十分钟，这会顶多七点四十，怎么姜竹都加完班还等了我一小时？

我不明就里的把手机拿下来看了一眼时间，却发现赫然写着九点。

怎么回事？？

“……你看错了吧，搞不好是黑店，弄得那种两面镜。”

姜竹喝了一口啤酒，加班后的她就好像被摧残过一样有气无力：“他看得见你你看不见他，你这边黑着，他那边有光源，你才看得见他。”

“不可能，隔壁是厕所。”我心不在焉拨弄着碗里的菜：“要真像你说的那样，那他应该是蹲在坑上看我。”

“可能是你最近太焦虑了，神经紧绷，”姜竹抬头看我：“简历投的怎么样？”

“没什么反应。”我叹气。姜竹安慰我再多等几天，别太揪心。

我怎么可能不揪心，我爸妈都是工薪阶层。前两年攒了些钱，又借了点贷，准备开个店，结果一百多万全让人骗走了，对于我们这种家庭来说简直是天塌了。

家里债台高筑，我又辞职了，找工作的焦虑已经爬上了我的心头。

这一等又是五天。五天了，一个面试电话都没有。我连销售的工作都投了，可都像是石沉大海。我开始恐慌了，我知道今年大环境不怎么景气，但没想到有这么不景气。

这些天唯一值得高兴的，大约就是我没再听过那个要命的打火机声，让我确定了——这大概就是我自己压力大加上爱看恐怖片导致的短暂的幻听幻觉。

离职的第七天，我已经陷入了深深的焦虑中，整宿的失眠，头发哗哗的掉。再这么下去我都怀疑我的发际线快变成清朝阿哥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接到了面试电话。

“不错啊，终于见到曙光了。”姜竹在微信上语气欣慰，我知道她是真的为我高兴：“一个月至少一万加，可以啊。之前好像一个月才五千多吧？去了吃住的费用都没剩什么了。”

说到以前的公司，姜竹又开始为我抱不平：“你都六七年的工作经验了，吸血鬼公司就知道画饼，两年了才给开这么一点，我呸。”

我却心情复杂：“我都只能找到送外卖的活了吗？好歹当年也是正经大学本科，现在都不说专业不对口了，连工作性质都——”

“送外卖怎么了？送外卖多赚钱啊现在。”姜竹打断我：“你现在需要的是钱，工作跟专业再对口又怎么样，能帮你爸妈还债？而且你们专业的发展前景……不能说毫无发展吧，最起码也是前途无亮，就是靠熬。”

她劝我，反正现在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大不了骑驴找马，一边继续投简历一边干这个，先把青黄不接的危机度过了。

我想想家里拿着微薄退休金还每天被催收公司骚扰的父母，觉得姜竹说的很对。于是我开始整理包包，准备下午去面试。

我把包里的东西一股脑的倒在床上，把不用的都放回桌上。突然目光被一个小小的东西吸引，拿起来一看，居然是一个叠的四四方方的小黄纸。

我仔细看了看，透过薄薄的黄纸看到里面红色的线条，好像是红笔写的什么鬼画符，不甚清楚。

我举起它，冲着阳光看了一眼，突然那红色的笔画好像活了一样，仿佛细小的鱼虫般游动了起来。

我吓了一大跳，刷的把这玩意扔了出去，三分命中垃圾桶，又跳过去把垃圾袋的口牢牢的扎了起来。

最近遇到的怪事也太多了，我暗自思忖。虽然已经安慰过自己这是精神紧绷导致的幻觉了，但改天还是去雍和宫拜拜吧。

一番捯饬后我就出门上了地铁，往面试场所那边去了。

这会儿虽然不是上下班高峰，但地铁上人不算少。

我背对着上车门站着，看着车外的广告灯箱。身后上了一群小孩——好像是个夏令营什么的。领队的老师声音很温柔的维持着秩序，小孩子们笑闹声连成一片。

突然我光裸在外的小腿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我惊了一下，低头看去，只看到个小小的手扶在我腿上。是个小孩子，戴着个圆圆小小的太阳帽，上面印着“放飞梦想”。

他好像感觉到了我的视线，抬起头看向我，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只能看见长长的睫毛。

我不禁也对他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就觉得不对劲。

我回头一看——车厢里十几个小孩就像向日葵对着太阳一样，都仰着脖子冲着我甜甜的笑。

他们长得都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