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震颤

陆群站立不稳，单膝跪在了地上，腾出一只手虚虚圈住我，是个保护的姿势——动作熟练的就好像习惯了去保护他人一样。

“这是怎么了？！地震了吗？”

“应该是你刚才……触碰到场主的情绪了。”

陆群竭力稳住身体，还不忘护住我——我看到有碎石砸在他裸露在外的小臂上，立刻红了。

他说的话我根本听不懂，但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我抬起头，天花板和墙壁像是即将被揉皱的纸张一般出现撕扯的裂痕，扑簌着落下碎石和灰土；家具不停的摇晃，物件倾倒，房梁和墙柱发出断裂之声。

离谱的是都已经这样了，入户门还是纹丝不动的矗立在那里，仿佛完全不受影响。我起身扑过去——门像是被从外面锁上了，根本打不开。

我还要再试，被陆群从后面猛地拉开——就在我离开门的瞬间，有什么细长的东西从我眼前不到三厘米的地方，带着破风之声快速划过！

我这才看清，这是之前拽我进来的那种枯瘦的血手！

它的指尖成锥形，泛着乌黑的寒光。刚才要不是陆群拉我一把，被这玩意儿抓一下我肯定要头破血流。

来不及后怕，我忙后退一步，看向墙柱上裂开的缝隙——里面似乎有什么有生命的东西在不停蠕动，满满的是那些枯瘦血手！

血手的粗细和常人手腕差不多，可手臂几乎有两三米，细长干瘦，手肘关节突出，仿若蜘蛛伶仃的细腿。

紫黑色尖长的手指已经超越人类体型形态，指尖锋锐，在空气中发出刺耳的破空声，张牙舞爪的向我们的方向抓来。

陆群又一次拉我避开，咬了咬牙，低头看我一眼，说：“忍着点。”

忍什么？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谁知下一秒这个王八羔子在我大腿上狠摁了一把。

我的身体之前在那片黑暗的空间里被离奇的风刃刮出了不少流着血的伤口，他这一下按得实实在在，疼的我龇牙咧嘴，差点口吐芬芳。

不是发作的时候，只见他把沾满我鲜血的手按在地上，湿漉漉的黑发挡住眼睛，嘴里念起了我听不懂的咒语。

就在这咒语声中，九道金红色光柱像是被看不见的手操控着，写成了我看不懂的符咒，混着我的血迹向外扩散。

符咒一直延伸着爬到了墙上，又在天花板上汇集，爆出夺目的金红光芒。

被撕裂的墙面仿佛被符咒捆住一般停止了继续碎裂。裂痕停止了延伸，缝隙中蠕动的血手疯狂翻卷，却像是被什么挡住了，无法再顺势爬出来。

金光沾上还在外面的血手，就像是星火燎原般将其点燃，焦黑的灼痕在血手上攻城略地、蔓延扩散。

血手被灼伤了一样疯狂的舞动，却也无法阻止金光的侵蚀，最后被烧成一堆残灰。

看来有效！

我刚高兴不到三秒，只见裂缝中的猩红血手拼了命的翻转挣扎，有几只突破了符咒的桎梏，张牙舞爪的向我们袭来！

瞬间我冷汗就下来了。陆群见状，咒念得更快了，我忍不住有点不合时宜的想给他drop个beat。

血手愈发猖狂，也更加顽强，烧掉一个又长出四五个，攻势越发迅猛，在室内带出呼呼的风声。

一时间屋里鬼影幢幢，如同群魔乱舞。

金光左支右绌，烧灼的速度逐渐无法追上血手增殖的速度，陆群的额头上也开始渗出了冷汗。

“不对。”他喃喃道：“没找到……还没找到。”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余光却瞥见一只血手突破了金光的抵御，竟然向倒在地上无声无息的女外卖员抓去！

明知道她根本不是人，我的身体却先大脑一步做出了反应——我猛地扑了过去，抢先把她护在了身下。“噗嗤”一声，血手锋利的黑色指甲插进了我的肩膀。

“啊——”

我惨叫出声。血手还不满足，在我的伤口中翻搅，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咕啾水声。

我疼的几欲昏死，却紧紧的咬着牙，死死的护着身下的女外卖员。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直觉告诉我这很重要——

我的手紧紧的扣着她的肩膀，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将她嵌在我怀里。

眼前的地板映射出一道夺目的金光，肩上的血手倏然从伤口里拔除，发出“吱——”的皮肉烧灼声。

陆群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气急败坏：“不要命吗？”

我脱力的放松了手，看向怀里微微颤抖的女外卖员。

“我来……了。”

我来救你了。

这句话像是一个发条，激活了之前一直像是没有生命的木偶一般的女外卖员。

她开始发抖，抖得越来越厉害，逐渐由哽咽低哑的哭声从头盔里传来。

那哭声越来越大，撕心裂肺，听得我不知为何也想落下泪来。我心里没有来由的五味杂陈，堵得难受，却又有一种莫名的解脱感。

鬼手们疯狂的扭动起来，房子的震颤越来越厉害，家具逐个碎裂爆开，碎石瓦砾如雨般纷纷从头上落下，被陆群的一一挡开。

我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在我的后颈，带着腥气——是陆群的血。

“门开了！”陆群从身后把我拦腰抱起：“快走！”

“带她……”我艰难的开口：“带她一起。”

陆群的身体顿了一下，因为背对着他的缘故，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周遭的鼓噪之声越来越大，空气中充满了狂躁的气息。他伸出另一只手把女外卖员提了起来，往门外冲去。

一阵刺眼的白光袭来，我失去了知觉。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我站在屋子里，透过猫眼向外看着。

头盔上戴着毛绒耳朵的身材娇小的女孩，穿着袋鼠外卖的衣服敲了敲门：“您的外卖。”

外卖？我没点外卖啊。

我是个严重社恐分子，非必要的交流能免就免，于是没吭声，只继续看着。

女孩敲了几次，挠了挠头，小声嘀咕：“门牌在哪啊？到底哪间才是03啊……”

对面才是03啊。我想。门外的女孩好像也终于发现自己找错了门，脚步往对面去了。

我回到沙发上玩起了游戏。不一会，隔着耳机，似乎有什么不寻常的响动传了过来。

我听到了像是挣扎扑腾的声音，还有一些含糊的咕哝，好像一个人被什么堵住了嘴，发出不甚清晰的支吾声。我狐疑的摘下耳机，走向门口，再次从猫眼向外看去。

戴着毛绒耳朵的女孩已经不见了。对面03号的房门正要关上，只剩下一条漆黑的窄缝。一只纤细的手无助的抓着门框，在我看见的下一秒被扯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