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为何不求饶

话落，人已消失。

苏珩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缓缓坐下，等到麻木的双腿恢复了痛觉才一点点站起来，慢慢往亮灯的房间走去。

每走一步，双膝都像被刀子剐着，五米多的距离，她竟是走出了万里长征的感觉。这样的皮肉伤，她不想浪费长生戒的药力，更怕那人看出端倪，只能硬抗。

到房间门口，她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

还是有气无力的声音，似乎多了温润的感觉。听上去应该是属于一个和煦如春风，气质如美玉般的男子。

白天林樱雪的反应侧面说明，世人眼中的离王就是这副样子。除非他愿意，谁也不会知道，他苍白的绝美脸庞下，是怎样危险的深渊。

推门而入时，苏珩将姿态放到最低、最恭敬。跪的这几十分钟，是他的惩罚。罚她未经许可用他当挡箭牌。恐怕，还有一层下马威的意思在里面。

苏珩觉得他多此一举了。她抓住了她的软肋，他要她做什么她都得无条件服从。她连死的自由都没有，哪里还需要什么下马威？

这里应该是他的书房，紫檀桌后，轻袍缓带的闲散王爷正在作画，晕染出一室墨香。

他有让女子疯狂、让男子嫉妒的容颜，即使命不久矣，也不减丝毫风华。长长的墨发从肩上滑落，在宣纸上勾勒出柔软的弧度。

这般美景，并没有让苏珩感到半点轻松：“拜见离皇叔。”双膝疼痛难忍，却仍是跪下行礼。

面前的人是皇帝的弟弟，她是一无所有的孤女。她和陈嬷嬷的命，连他手中的狼毫笔都不如，跟古人讲人权是最可笑的事。

这一点，她刚刚已经想明白了。

一句话之后，书房里静得只听见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

他不言，她不动。

良久，听见他搁笔的声音，檀香味缓缓靠近，苏珩本能地绷直了身体。

“你很怕本王。”

“是。”在这人面前，说谎是找死，况且她没必要说谎。怕他、服从他，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丞相府被围也不见你有半分惧色。”

“那不一样。”

丞相一家不过几只贪得无厌的豺狼，而他，是能握住灵魂咽喉的魔鬼！

他的锋芒从不外露，就像现在，他看上去就是个书香琴韵的文人，当你能感觉到他危险的时候，已经晚了。

一只瘦削修长，带着墨香的手伸到眼前：“起来。”

“是。”

扶着他的手，苏珩摇晃着站起来，不用看她也知道，两个膝盖已经成了发面馍馍。

他的手依然冰寒刺骨。再过半个月左右，他就会瘫痪，到死的时候，他连眨眼的能力都会失去。

皇家的人，生得金尊玉贵，有几个能得善终？她一开始不想招惹他是对的，可他没给她选择的余地。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已经被带到一张软榻前，他示意她坐下，她照做。穿越来大半天，她竟是到此刻才安静地坐了下来。

沉缓的檀香味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就听那人问：“为何不求饶？”柴蓝在那等着，就是等她开口。

求饶？为什么要求？这点痛，她还受得住。她蓦地想起，在马车里，她已经求他了。

她，连这一点自尊都没保住。掩下长睫，苏珩沉默不语，但他看懂了。等她回过神来，腿上的布料已经被撕开，露出青紫的膝盖。

这样的程度，在古人的观念里，不知算不算没了清白。只不知，这人是以什么心态这么做的。

不过，她没所谓。

现代人超短裤超短裙都是常事，她虽然穿了十年病号服，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院里那些来探病的家属，男的西装笔挺，女的时髦性感，看得人眼花缭乱。

不知老K、徐叔他们知不知道她已经死了，他们会……记得她吗？

“嘶～”，一阵刺痛让苏珩回神，竟是那人在给她上药！大约是见她出神，故意加了力。

不知何时，他已坐在她身侧，墨发低垂，长睫轻掩，神情专注地做着手中的事。冰凉的指腹沾着清凉的药膏缓缓打着转，将火辣辣的痛轻轻匀开。

这算什么？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吗？可他的这个“枣”不甜，她也无福消受：“不劳离皇叔……”

说了一半，苏珩闭上嘴。他不接受违逆与拒绝。他既愿意做，随他去。

对苏珩的识趣，轩辕沉烨很满意，手上力道再次放轻：“今日本王只见到你重伤，没见过杀手。”

所以，他不确定她当时死了没有。调查的资料和他见到的苏珩，相差太多。

一个从未出过无心院的孤女，哪里来的救命灵药？哪里来的毒药？哪里来的魄力与勇气到丞相府要人？

可是，她不识路是真的，对林成益的恨是真的，对陈嬷嬷的维护是真的。柴蓝看了她一下午，她对无心院没有半点生疏。

她，是个谜团。

苏珩知道躲不过，也知道他真正想问的是什么：“我幼时有些奇遇，得了紫还丹和些许医术。今日险些丧命，多亏离皇叔相救才逃过一劫。”

无论愿不愿意，她已经跟他绑在一起。她这么说是希望他承认救她，为今日死而复生的事找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杀手知道原主死了，可她好好的出现在丞相府。今天事出突然，阮心兰暂时没来得及查证，事后必定会找杀手印证。

事出反常即为妖，这件事一定会被拿来做文章，她不得不未雨绸缪。

轩辕沉烨依旧缓缓滑动着手指涂药：“求人可不是这般态度。”

林清雪的资料中，可没有什么奇遇，更没有她会武的记载。她与柴蓝对战时用的掌法诡谲狠辣，打家丁时的拳脚轻巧实用，必定是有人专门传授过。

可是，无心院出现过的所有人都没有那样的本事！

轩辕沉烨没拆穿她的隐瞒，也不打算盘问她为何在全身无法动弹的情况下施放银针，总有一日会查清。

小女人初生牛犊，还有些野性难驯。他不介意她有真性情，可得是在他的许可范围之内。

适当的打磨，是必要的！

苏珩垂下了眸，求人？是啊，她是得求他。否则，她很快就会被当成鬼魅烧掉。阮心兰有这个本事！

她腿上用力，准备起来下跪，却被他按住：“腿不想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