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引路人

“真不知该怎么评价，他到底是学聪明了还是更蠢了，竟然让你去帮他做这种事？”看着宋俊青拿回来的保险合同，陆星桥笑出声来。

“小点声，别吵到那位小学生的好梦。”宋俊青站起身来往陆宵禾卧室看了一眼，走上前关上了房门。陆家的房子是有近二十年楼龄的经济适用房，户型设计很好，但极不隔音，别说是开着门说话，就是关上房门，也能听见客厅里的蚊子叫唤。所以宋俊青每回来陆家借宿都格外小心，生怕吵醒了要早起的那位小同学。

“没关系的，不用那么小心，她现在睡眠质量很好，就算坐在她床头唱歌，她都不会醒。”陆星桥刻意提高了嗓门，才一说完，卧室里就轻咳了一声。

“好吧，对不起了宵禾，我小点声。”陆星桥冲陆宵禾卧室轻喊一声。

宋俊青笑笑没说话，继续埋头翻看合同。合同一共两份，一份是面粉厂的企业意外险，一份是康谣的人身意外险，无一例外，两份保险中的最大获益人，都是宋士孝。

“康谣的案子还没结束，宋士孝就准备去领保险金，这么早露出狐狸尾巴，他是太没耐性了。”陆星桥端了杯果汁递给宋俊青，“趁热喝，缓解失眠的。”

“我看他不是没耐性，他在打别的算盘。他用照片胁迫我去帮他领保险金，其实是想让我当他的替罪羊。”

“替罪羊？他不想要保险金了吗？”

“他是精明的过分了，这可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宋俊青分析，“试想，我去保险公司代领保险金，如果这件事被警方得知，那他一定会把所有事都推到我身上来，就像刚才在病房里那样，像疯狗似的乱咬人，而且会积极提供证据，置我于死地。这样一来，不仅洗脱了他自身的嫌疑，而且他最终也能顺理成章地将保险金收入囊中。”

“那如果警方自始至终都不知道保险金的存在呢？”

“他会继续用照片来胁迫我，让我把保险金交给他，然后……”宋俊青一时有些混乱，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洞悉了宋士孝的意图，可被陆星桥这么一问，他才意识到自己低估了宋士孝，他想不明白宋士孝胁迫自己的第二层用意。

“如果在警方不知情的前提下，他拿到保险金后绝不会再多此一举地去陷害你。有了足够的资金支撑，也许他会反击。这样一来，反而对我们有利。但前提是，我们必须确保那些照片不会过早的暴露给警方。”

“可我们根本就不知道那些照片的来源，我实在想不到谁会无聊到跟踪一个神经病人。”宋俊青自嘲。

“会不会就是宋士孝？康谣自以为已经把你困死，不至于再派人跟踪你。面粉厂大火后，宋士孝做贼心虚，没准会对你起疑。”陆星桥说着，坐到了宋俊青正对面，“不管怎么说，得想办法藏住那些照片。”

“不行，得去把那些照片拿回来。”宋俊青猛地站起身来，刺耳的门铃同时响起。

“叮——叮——”年久失修的门铃低声哀嚎，拖出长长的尾音。

夜里十点，谁会这个时候来呢？

陆星桥与宋俊青对视一眼，警觉起来。

“找谁？”陆星桥透过门镜往外探看。

一个身穿黑色帽衫的人正站在门外，背对着门口。从那人的身形看，应该是个男人。

“我是陈强，快开门。”门外人催命般催着，但身子始终保持着背对门口。

陆星桥没再犹豫，直接打开门，将对方拽了进来。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你们还好意思问我，你们可把我害苦了。”陈强扯下帽衫的帽子，抄起茶几上的水杯一饮而尽。

“怎么了，有什么事慢慢说。”宋俊青示意陈强落座。

“慢慢说，再慢慢说我的命就没了。”陈强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照片，直接甩到了茶几上。

又是偷拍的照片，不过这几张照片并非是远距离拍摄的，而是在陈强睡着的时候近距离拍下来的，从头拍到脚，全灰白的色调，看上去像极了遗照。每张照片的右上角，还用红笔写明了拍摄日期和时间。标注的日期从女尸掉包案案发的当天开始，一直到昨天，整整七天，一天不落。

也就是说，在过去的这七天时间内，陈强的每一次睡眠，都是在某人的镜头下进行的。而掌控镜头的人，就在陈强床边。

“连续七天，你就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陆星桥问。

“这就是最恐怖的地方，如果不是今天收到这些照片，打死我也不信有人能在我全不知觉的情况下进入我家，而且还站床边给我拍遗照。”

“那你最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比如头疼、四肢酸胀？”

“什么意思？诅咒还是邪术？”

“你想哪去了，我是怀疑有人暗中给你下了药，让你陷入了深度睡眠，所以才察觉不到有人进出你家。”陆星桥又倒满了陈强面前的水杯。

“那你再看看这张！”陈强从散乱的照片中翻找出唯一一张没有标明日期和时间的照片，照片上是半截无头的水蛇，水蛇被生剥了蛇皮，放在一个宽口的饭碗内，碗口处还残留了干涸的血渍。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他这是挑明了，是奔着要命来的。”陈强咬紧牙，话说到最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那你就没想想他为什么要杀你？”宋俊青反问。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帮你们办了事……也是怨我自己，一时没忍住，偷了那个戒指。”陈强懊悔，自己当初答应了宋俊青，帮他查验十三号棺材里的尸体，原本事情办得很顺利，奈何一时贼心起，偷了戒指，还当场败露。

“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十三号棺材装错了人，所以才让我去查的？”陈强突然抬起头来瞪着宋俊青，“如果不是我，那十三号棺材的事就不会有人知道，你们让我去查，等于是借我的手揭穿了背后的凶手，你们这是让我去送死啊！”

“这确实是我们欠考虑，但我们事先并不知道会多出一具无名女尸。”陆星桥安抚陈强。

“那现在怎么办，那人找上门来索命，我怎么办？”

“如果他知道了你是在为我们办事，那他最恨的应该是我而不是你，他要杀的也该是我，不是你。”宋俊青看着陈强。

“那他给我寄照片干什么？”

“激怒你。”

“就是为了气我？”陈强眼珠子一转。

“为了让你生气、害怕，逼你来找我们抱怨、发泄。”

“他故意找我麻烦，就是为了让我来找你们……”陈强恍然大悟，快步走到阳台边往楼下看了一眼。

果然，陆星桥家楼下的马路对面，一个男人正举着相机对准了陆家的阳台。

“你当了他们的引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