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渡边浩二

宪兵队里，山下介已经在办公室看着眼前七八岁唯唯诺诺的小男孩纠结半个多小时了，这孩子是关东军少将冈村一男的侄子，本来应该直接送去奉天的，可路途遥远，如果半路出了什么事那他将会偷鸡不成蚀把米。但同样的总留在他这里又不是个事儿，所以究竟该如何安排，现在倒成了他最大的难题。

“山下君，近来可好啊！”

房门忽然被打开，紧接着一名四十五六岁五短臃肿身材的男人走了进来，肥硕的脸上那双眼眯成了一条缝。

他叫渡边浩二，刚从关东军来到这里没多久，山下介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忽然有种茅塞顿开，救命稻草之感。

渡边浩二不就正好是冈村一男的手下么？那这个烫手山芋交给他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呀！

这般想着，他脸上的阴郁瞬间一扫而空，热情说：“渡边君，见到你我真是太开心了！”

“嗯？为什么？”

不多言，山下介拉着他坐到了那孩子的身侧：“渡边君，你来猜猜这个孩子是谁？”

“这个……”

“他是冈村将军一直在苦苦寻找的亲侄儿啊！”

“是他？”渡边浩二惊诧说：“我记得将军的弟弟自从战死后他的侄儿便失去了踪影不知去向，冈村将军因此十分苦恼，毕竟这个孩子是冈村家族唯一的血脉对他十分重要，山下君，不知你是如何找到这个孩子的？”

山下介略迟疑说：“是我的手下在清乡时偶然发现的。”

“是这样啊，山下君，这孩子的身份如果证实，你将是功不可没相信冈村将军一定会十分感谢你的。”

“能为将军效劳是我的荣幸。”

两人在交谈中房门忽然被敲响，下一刻，木村千叶推门走了进来。

“山下队长，消息有误，喜德楼酒馆内并未发现反日分子的踪迹。”

山下介闻言怔愣：“怎么可能？太阳的情报从未有过差错，难道是……他的身份暴露了？”

“太阳？”木村千叶诧异反问。

山下介忽然惊觉自己似乎说漏了嘴，面色微变，轻咳两声说：“既然没有反日分子那也算是一件好事，最起码证明我们的管辖还是十分成功的。木村君，你还是好好准备今晚小百花俱乐部的保护工作吧！”

“好的。”

木村千叶面上平静的应答，可心里却在暗骂山下介的贪生怕死，懦弱胆小，甚至在考虑是否应该将他这丢人样子上告，而对于那个‘太阳’他其实并不十分好奇，山下介可以坐到宪兵队长的位置，如若没有属于自己的眼线和手段恐怕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木村君，多年未见没想到你们木村家族还真的振作起来了。”

渡边浩二的弦外之音如一根刺狠狠扎进了木村千叶的心里，疼的他鲜血淋漓几欲窒息，棕色瞳仁变得晦暗，他却很平静说：“渡边君突然来宁东县想必是有很重要的任务吧！”

“是的，我是来协助吉川先生的。”渡边浩二带着轻蔑的口吻回答着。

木村千叶其实很清楚，现在他们木村家族虽说已经依靠着黑龙会的势力在本土有了一席之地，可在军部那儿，黑龙会到底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上不得台面，相对的他们木村家族也是一样。所以，真想让所有人臣服木村家族那他就一定证明给他们看，让所有人都知道，木村家族的人是不容小觑的！

“山下队长，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忙了。”木村千叶淡漠说了句转身离开了这里。

渡边浩二看着合上的房门不解问：“山下君，抓捕反日分子不应该是宪兵队的事情么？你怎么让黑龙会的人插手呢？”

山下介冷笑：“渡边君刚来到这里所以不清楚，现在东北虽说已经完全归我们大日本帝国统治了，可宁东县这地方位置特殊，鱼龙混杂。很多时候的抓捕任务如若是我们宪兵队出面，还没到地方那些反日分子就已经溜之大吉了，但黑龙会这些人就不同了，他们大多都是浪人，行动起来也容易掩人耳目。”

“山下君的确很会利用这些人，一直以来，机关长其实对宁东县这里的安全也是十分担忧的，你的责任还是很沉重啊！”

渡边浩二感叹着，然而，尚不等山下介回应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枪响，吓得那孩子尖叫一声直接扑到了渡边浩二的怀里，同时用日语喃喃：“我怕，我怕……”

感受着怀中小兽一般的身体，渡边浩二心里的柔软被触动。他记得自己离开家乡的时候儿子也只有七八岁，他当时拉着自己的手哭着说早些回来，那情景至今难忘。

“发生什么事了？”山下介皱眉对着门外大喊。

士兵推开门说：“队长，刚才抓来了一个反日分子，可是一下车他就试图逃跑结果被特务队李队长开枪打死了。”

“嗯，我知道了下去吧！以后注意！”

“是！”

士兵出去后，山下介的视线再次落到了那个孩子的身上，灵机一动说：“渡边君，这个孩子好像对你很是依赖，不如我就将他交给您吧！”

“这恐怕不太合适，山下君我觉得现在还是应该派人将他平安送回冈村将军那里。”

“我也知道，可是奉天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路上难免出现危险。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觉得这孩子还是和你一起回去好一些。”

“可是我还要留在这里一段时间……”

“这没关系的，为了孩子的安全多等一段时间也是可以的。”

“那好吧！”

得到了渡边浩二的认可，山下介悬着的心总算尘埃落定，看着那孩子脸上也总算露出笑意。

……

中午的时候天色忽然阴了下来，黑沉的像是吸饱了水的海绵随时都能挤出水，不过，在东北这个季节想要下雨几乎是不可能的。果不其然，很快，柳絮般的雪摇曳落下，雪白的颜色刚落到地上便很快被污浊所渐染，融化直至和泥土融为一体。

李奇和吉川秀一、北原仓介一起坐在矮桌前用餐，看着眼前香气扑鼻的烤鸭，他忽然想起自己的老爹。娘死的早，是他这个爹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养大，曾经自己发过誓一定要让他过上洋房好酒被人伺候的日子，可如今，大年三十竟然让他一个人在家过年，李奇这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弟弟，你似乎很喜欢中国美食啊！”吉川秀一疑惑看着他问。

李奇却不以为意拿起烤鸭腿咬了口，意犹未尽说：“哥哥难道不觉得中国食物味道很好么？”

“味道的确是不错，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家乡的生鱼片和寿司。”

“哥哥，既然我们已经来到了这里就要习惯他们的生活，了解他们的习俗，这样才更有利于统治这个国家不是吗？”

“嗯，弟弟说的也有些道理。”

吉川秀一点了点头，视线却依旧看着眼前的弟弟。和曾经相比，现在的吉川太郎似乎更善于思考，一些事情也会想的比他更靠前。若不是失忆，他甚至都要怀疑曾经吉川太郎所有的懦弱是否就是在隐藏。

李奇吃着手里已经露出骨头的鸭腿，斯文又爽快的品尝着其中滋味，以前的他可是不会这样的，东北人喜欢大口肉大碗酒的吃饭，喜欢饭桌上谈笑风生的细数着街头巷闻，偶尔低声也不过是为了数落一下小鬼子那点儿糗事。可现在，他不但要这样斯文的吃着甚至还提心吊胆的，每一步走过去都像在悬崖边舞蹈，稍有不慎粉身碎骨。

就像刚刚，如果说错一句很容易就被吉川秀一发现，而为了掩盖错误，他只能将错就错，半真半假的让对方摸不着头脑，只以为曾经的吉川太郎只是在演戏，这样才能瞒天过海，暂时的脱离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