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小玫出关

病急乱投医的时候，也就管不着什么风险了，对上官家的那个女孩，她可是期待的很。

小玫出关的时候，听说季游陌已经若无其事在外面晃悠好几天了，不免有点吃惊。

就算是她，也是硬生生耗了七天，才勉强将凌乱的血脉顺下来。心想那位在操纵法阵方面的才能远不及她，居然敢挑衅于她，难道是抗击打能力出类拔萃？

出门的时候一不小心见到人了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季游陌脸色苍白印堂发黑，分明是内伤颇重，体内淤血都尚未散开。既然如此，为何不好好在殿内养伤？非得抛头露面劳心劳力。

墨雪说，“季妃这阵子是挺忙的，到年底了，内廷上下有功该赏有过该罚。宫妃们是否要晋位分，女官们有些在太阴殿，六庭馆，织造坊等处管事的，做得好的要升职，做的不好要换地方。该赏银子还是给父兄晋官职，到了这个时候，也该给各殿所准备过年的首饰与礼服了。里里外外那么多事情，都要那位娘娘一个人拿主意。因此四处奔波。”

小玫笑笑，心想难怪那位长年累月病着，这些琐碎的事情要如何操办，她简直想都不敢想。好端端的人，就为了几分虚名，将自己投到这汲汲营营的繁琐生活中，再多天赋灵性，也都该磨灭了。像季游陌这样的人，果然是她理解不能的存在。

理解不能也就算了。她的孩子，按说是该在年后出生了。如今日以继夜研究术法，准备磨刀霍霍去收拾北荒那些不安份的诸侯，为身为阴阳道继承者的她自己立威。将阴阳师昔年的手稿全从广邪清法殿搬过来，足足占了一整面墙。

阴阳师一生术法精粹，不过阴阳双册两部再加阴阳道的阵型图。但阴阳双册之起源及用途变式，延伸出来的东西，那便是浩瀚如海了。那些手稿小玫以前也都看过，只是年深日久，学的东西多了，心中未免又有些疑惑。看过正一天道的术法之后，再从原理的角度考究阴阳道术法，又多出许多新的思路，因此打算重头再看一遍。

法阵图都是现成的，任何人研读透彻，都可以照样将阵型摆出来。用不着多么复杂的东西，一个伏天化忌的阵法拍出去，就足够拍跪苍狼王了。但小玫并不想这么做。

伏天化忌，阴阳双座，神魔一念，以及一系列名震北荒的阵法，都是当年阴阳师用来收拾北荒那些野心勃勃的诸侯的。若是她这个继任者还是照葫芦画瓢的继续用这些东西，即使现在能赢，未必不会给那些人错觉，只要破了阴阳师的阵法，那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况且，用这些现成的东西，的确难以规避被人破解的风险。

所以小玫打算用她自己设计的法阵，无论北荒那边蠢蠢欲动的是什么人，她都要让对方知道，阴阳道的实力深不可测，绝不是靠着阴阳师留下的遗产吃饭的。若是一战，就要灭掉对方所有侥幸的心理。

不战而屈人之兵，制而不杀，才是天道。

与小玫心里琢磨的这些大事相比，季游陌的小动作，真是浮云的不能再浮云。

从前还想着，季游陌的能耐跟普通人比也算是不错了，要不出去跟人打仗的时候带她一个，后来得知她在南苗做的事情之后，这念头就被小玫完全打消了。

上战场，平定疆土，震慑匪类，是为了让百姓安居乐业的。造成战争，担负罪孽的，不过是少许几个野心家而已。身为主将，心存仁道才有资格上战场。像季游陌那样，为了一场胜利，杀人无数，制作丧尸，毁灭地气。这样的手段，已经触到了小玫不能容忍的底限。

看来是真的合不来，在宫里合不来也就算了，性格为人，对待术法的理念，对待战争的态度，都是完全不同。

既如此，还是老死不相往来最好。这就是小玫的想法。不过可惜，以季游陌与她之间南辕北辙的人生观，想法当然是不同的。

这边钦天监按着小玫的指示，在北荒那边严防死守暗地勘察的时候，外朝又有喜讯传来，季游陌的兄长季城在东海郡大败杀戮碎岛舰队，杀戮碎岛之主雅迪王战败之后，因内乱被臣下围杀。杀戮碎岛世子槐生淇奥即位，称戢武王。

槐生淇奥被迫在什岛屯兵与叛军对峙，因内乱尚难以平定的缘故，向北隅奉上贡品求和。不求别的，只希望北隅暂且不要干涉杀戮碎岛之内战。

寻常情况下，若不趁乱耍流氓，也不能算是敌国了。但此次情况不同，槐生淇奥奉上的求和之礼之一就是他的嫡亲妹妹，被称为东海第一美人的槐生湘灵。、

美人算什么，但身为一国公主的美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槐生淇奥送上的其实是他的一个承诺，若是日后他有本事平定内乱，与北隅就是姻亲之国。再要在海境骚扰，就要背负背盟的恶名了。

海上的人素来讲究承诺与义气，若是做了别人的大舅子，还去挡人家的路。北隅不说什么，他们自己那群岛民也看不下去。

另一项贡礼更为重要，是碎岛玄舸的中控设计图。杀戮碎岛那地方是海上群岛，荒凉不说，土地也贫瘠，全靠海上打渔抢劫讨生活。但却因为碎岛周边矿产丰富，因此带动起极为发达的制造业。兵器且不说，碎岛出品的强弩与利剑天下闻名千金难求。在海战之中，最为重要的自然是战船。碎岛玄舸不仅在海上船速最高，装备武器最为精密，还能一路冲上海岸线在陆地行进数千米。搞得与它为敌的周边诸国不得不在沙滩上建立堡垒以做防备。

就算连年跟碎岛打仗，北隅皇朝战船上的关键部件，无一例外也全是选择碎岛制作。打仗怎么了，海上那种地方，种了粮食也会被海浪冲刷掉，制造业再发达，刀剑不能当饭吃。北隅王朝财大气粗，也看得开。一边花钱上碎岛买军备供着他们吃饭的钱，一边又在海上跟他们死磕，打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多伤和气。

反正卖军备的地方，他们不去做主顾，也有别人养着。与其让别人养着，不如自己养，打得时候，还能让对方多几分顾忌。

杀戮碎岛那地方，海盗比渔民多。海盗也是要交税的，交的多了，对国家有特殊贡献，还能加官进爵。北隅王朝身居内陆，与海外诸国沟通交流甚至于贸易往来，全部都要从杀戮碎岛的领海过。三不五时被海盗拦路打劫，日子简直是没法过了，因此数年之前，北辰郁秀莲才允准季游陌的恳求，将她的兄长季城派到东海郡，名义上是打海盗，实质上，对付的，就是在背后支持海盗的杀戮碎岛王室。

当初无论是外朝兵部武选司的人，还是东海郡的海防部队，都想着这么个宠妃推荐上来的哥哥，必然是很草包的，不指望他立什么功劳了，只要别死在外头让他们难做就好了。但出人意料的是，季城还真不是草包。仗打得不错就算了，传言说，碎岛如今内乱闹成这个样子，正是这位靠着裙带关系上来的将军不顾危险，亲自潜入碎岛策反朝臣造成的局面。

更有传言，说那位新上任的戢武王在当世子的时候就跟季城私交不错。杀戮碎岛何以落到这般田地，其中内幕，便耐人寻味了。

雅迪王生性好战，以武立威，以至于横征暴敛穷兵黩武，搞得碎岛民怨沸腾，因此被做掉不奇怪。但短短数年之间让碎岛乱到如此地步，季城的本事，的确不同凡响。

戢武王求和的公文是八百里加急送过来的，送了五天。北辰郁秀莲的批复，只一个准字。以烽火台烟火传讯，当夜就传到东海郡。

第二日一早，季城便与戢武王订了城下之盟，将戢武王亲笔签订的和约送与礼部及内阁审批，不到五日，圣旨与加盖国玺的契约传到东海郡，契约密封送往杀戮碎岛，令季城亲自护送碎岛公主槐生湘灵以及玄舸设计图回朝。并赐季城镇远大将军封号，许以凯旋之礼荣归。

这算是年前最大的喜事了。从东海到帝都天启，少说也得有十天的功夫。但要在十天之内，做好万全准备，在碎岛来使面前弘扬国威，稳定盟约，那就是万般困难的事情了。

迎接凯旋归来的镇远将军，那是兵部和礼部该办的事情，迎娶新妃，就是得季游陌亲自操持了。

嫡亲的哥哥打了胜仗回来，前来贺喜求见的人都快要将太常寺的门槛踏破了。能推的自然都推了，推不过的，还得一一应酬。想她年岁还不到三十，就跟个管家婆似得，要替北辰郁秀莲操持这后宫一大堆女人的事情。明明没有中宫正室的名份，还要替他办纳妾的事情，真是说不出的窝火。

也只能忍耐下去，与杀戮碎岛的婚约牵系两国盟约，是国事，容不得她任性。那位湘灵公主的封号也已经拟定，是叫海姬。

虽然也是个正五品的姬，但岛国出身的人，能在北隅拿到这般地位，也该满足了。更何况还有封号，从前有惯例，贵妃以下不赐封号，只以家族姓氏称呼。如今在这内廷里能破此例的，一个是易君书，另一个就是这位公主了。

出身尊贵，又是远道而来，自然不能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