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宫门风波

宫门外等待着的不仅仅是若昀和月如，还有一些穿着朴素的女子也站在宫门外，一群人窃窃私语，不知在说些什么。只见若昀从马车上下来，有几个女子的眼中明显露出了嫉恨的神色，月如微微一怔，这才明白有些后悔起来，自己是不是太招摇了？

不过事已至此，就算是招摇，只怕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她和月如从马车上跳下来，随意找个僻静的角落站着，不想过于引人注目。

大概过了半柱香的时辰，里头便出来一个穿着青衣的姑姑，大概三十来岁的样子，微微皱着眉，“乱哄哄的成什么样子，这里可是皇宫，不是外头乱七八糟的地方。赶紧排队站好，待会儿还要选拔。你们别以为自己进了宫，就一定能选进去。”

那姑姑的神情并不好看，想必是因为这次面对的是宫女而非秀女，来往的多半是良家女子，虽然不乏品貌端庄者，但到底家世上便低人一等，这些在宫里头积年的老宫女拜高踩低，自然不会对这群新进的宫女有什么好脸色。

若昀倒是并不放在心上，只是中规中矩和月如一起去排队。她不愿在宫中惹是生非，但求能够平安度日，到了时辰，便能顺利放出宫去。

“哼，谁追你站在这儿的，没看见我们姐妹是一起的，还硬要往前面站，真是没一点教养。”若昀原本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却蓦地听见前头传来了一声厉斥。

她蓦地抬起头来，却看见不知道自己面前什么时候站了几个人，为首的女子正拨弄着自己耳朵上的珍珠耳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你是在和我说话？”若昀微微挑眉。

“不然我难道是在和鬼说话么？”为首的女子冷笑了一声，“瞧见没有，我们姐妹们都是认识的，你就乖乖站到后面去。”

“你们怎么这般蛮不讲理，明明是我们先站在这儿的，况且前头那位姑娘和你们又不认识，你们……”月如倒是有几分不平，见不得自家小姐受委屈，连忙挡在了若昀的身前。

“胆子倒是挺大，你们是什么人，可知我乃是苏州县令的女儿？”那女子被月如一顿抢白，脸面上自然不好看。不过见月如和若昀穿戴的都不差，不像是贫苦人家的女儿，因此还是决定先探清了底细再说。

若昀从来没有和这些人打交道的经验，不过她有时候帮衬着自己的父亲做生意，手段和见识都比月如要有远见和圆滑些。她拉一拉月如的衣袖，示意不必和这些人争执，见对方趾高气昂，她也只是淡淡颔首，“若昀并不知姐姐身份，姐姐若是喜欢站在这儿，我们便往后头去便是。”

县令的身份其实卑微的很，但毕竟是可以参加秀女选秀的，比寻常百姓家的女儿身份自然要尊贵不少，更何况是若昀这样商贾之家的女儿了。她有些明白对方为何如此张扬，只怕是仗了自家的身份而已。

这样轻狂的人，和她多说又有什么趣味。

然而见若昀转身避让，宋慕儿忽然有了几分底气，转身看了一眼身边的几个人，对方会意，其中一个伸手便抓住了若昀的手腕，“你这是什么态度，咱们姐妹可是好好和你说话呢，你扭头就走，未免也太缺乏礼数了吧。”

“那你想如何？”若昀冷眼看着对方握住自己手腕的女子，沉声道，“你们想要站在前列，我便将位子让出来，苦苦纠缠做什么？”

“你……真是张狂，我好好和你说话，做出这幅样子来做什么，看着便叫人生气！”慕儿一口牙都快咬碎，恨恨道。

“若是这般就容易生气，日后在宫中又要如何是好？”若昀淡淡笑了起来，她不想惹事，却并不代表她怕事。对方既然都已经欺上门来了，自然也就没有躲闪的道理。

“好大的口气，我在宫中要如何，什么时候由得你来多嘴了。”宋慕儿气的浑身发抖，她的门楣其实不算高，因此在选秀的时候才会撂了牌子，但是宋慕为人机灵又有野心，别人若是撂牌子了，至多回去哭一哭，这件事便也就过去了。但是她不一样，若能进宫，便有可能飞上枝头变凤凰，总好过回到县城去，嫁给什么乡绅土豪的儿子。

若是今日来的是秀女，她这样的身份自然是不堪一看，但因为选拔伺候主子的宫女，其实这里的人家世都平庸，多半只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儿。家中穷苦的更是占了多数，只要送进宫来，银子比在外头多几倍不说，若是能在主子面前得了脸面，家里头便有了着落。

正因如此，多半寻常百姓家有长得不错的女儿，都会送到宫里来。

这些寒门百姓的女子，见了宋慕儿之后，自然觉得对方门楣高，一个个便依附她。此刻见若昀和宋慕儿对峙，自然是偏帮宋慕儿的。

其中一个细声细气的说道：“就是，宫里头的事难道还由你做主不成。快向宋姐姐道歉，否则你就别想走。”

“呵，这不过才刚刚在宫门口罢了，就以姐妹相称起来了，真要是进了宫，只怕到时候勾心斗角的比谁都厉害，听着都恶心。”几个人神色微微一变，却是另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走了过来。

对方姿容艳丽，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扬，一见之下便叫人心底觉得舒服。

或许是因为对方气势太过凛然，几个人对望了一眼，似乎都生了惊怯之心。对方冷笑了一声，一把甩开了抓住若昀手腕的女子，“这里可是皇宫，不是你们家的后院，大家同为秀女，你有什么资格拽住她？”

“我……”对方吓了一跳，想必是从未见过这样悍然的女子。她回过头向宋慕儿求救，然而那女子已经拉着若昀往后头走去，“我们站在后头去如何，看着这些人都觉得碍眼。”

若昀回头看着那三个女子目瞪口呆的模样，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多谢姑娘为我解围。”

对方松开了若昀的手腕，目光里也有盈盈笑意，倒是比起寻常女子的娇弱，这个容色艳丽出众的女子，仿佛倒像是有几分江湖的豪气。

“这有什么，这群人真是看着便叫人生厌。不过都是进宫来给人做奴才的，还要耀武扬威，真是可笑。”女子嗤笑了一声，目光里满是不屑。

若昀嘴角的笑意一深，对方说话爽快，虽然有几分尖刻，但是比起那些两面三刀之人，还是让若昀觉得舒服不少。

然而两人却都没有注意到，看着两人携手离去的模样，宋慕儿目光里闪过的一抹嫉恨。

为什么，自己在选秀的时候就已经落选了，纡尊降贵来做一个宫女，这里面竟然还有人长得比自己更好看，而且……还不止一个？！

无论是谁，都别想阻拦她宋慕儿的前途，否则的话，便是死路一条！

这位身材高挑，容貌秀丽的女子，名叫孙韦璇。似乎也只是一户寻常人家的女儿，因为父母都是务农，家中还有一个弟弟。弟弟要考取功名，自然是需要钱财进私塾念书，日后还要进京来赶考。

韦璇不同于寻常的女子，生性爽朗也不惧礼节，自己听说衙门贴出了告示要招宫女，便自请入宫。她颇有几分姿色，当地的县官自然忙不迭将她送了过来。

若昀虽然一言不发，不过却看得出来这个女子并没有攀龙附凤之心。虽说想在宫中出人头地并不是坏事，但若是和韦璇一般无意宫中荣华富贵，反倒叫若昀觉得投机。两人虽然不敢高声说话，但是谈论了几句，也觉得彼此十分有缘。

一众人等排成一行，低着头跟在一开始那位穿青衣的姑姑身后。皇宫之中果然气派万千，有几个人已经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明黄琉璃瓦上有日光流露，艳丽万千，几乎照花了人的眼。

“皇宫里好气派啊。”四周隐隐传来了低语的声音，然而若昀却只觉得心里一空，她回过头看了一眼，只见宣武门已经缓缓关闭了，朱红色的大门悄然合拢，将门外的一缕光线彻底隔绝在了身后。

若昀轻轻叹了一口气，过去的种种，现在就算是都过去了吧。

“小姐。”看着若昀黯然伤神的样子，月如连忙走上前搀住了若昀，急切的说道。这么多年来，月如早已经将柳若昀堪称了是自己的亲人，否则也不会甘愿和若昀一起进宫为宫女。

“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想了。小姐不是和我说过么，只要进了宫，那么柳府的事就全都藏在心里吧。好好活着，一直到了那一日放出宫去为止。”月如用力撑住若昀的手腕，缓缓说道。

“你说的对，从我们进宫的那一刻起，在柳府的那些日子，就都已经回不去了。”若昀的嘴角缓缓露出了一缕微笑，然而那笑意极淡，仿佛是天边的一缕月光，落在地上，转瞬间便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