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照片

新城东郊是一大片棚户区，杂乱不堪，路边到处充斥着垃圾和脏水。此刻是隆冬季节，地面上结了冰，人走在上面都一步一滑，就更别提车辆通过了。

陈光明只得弃车不行，小心翼翼，以免滑倒。

这片棚户区大多数的住户都已经搬进了市里，只有极少一部分人还留守在这里。

以至于一路上都没有碰见几个人，这倒是令陈光明安心了不少。

安静给他的地址，就在这片棚户区里的一座老宅。

陈光明几番周折，又向人咨询，最后才确定了位置。

兜兜转转，走了足足有四十几分钟，一座破旧不堪的院落进入了陈光明的视线。

院子里，是一栋摇摇欲坠的二层老楼，楼梯建房外靠在左侧的墙上。因为院墙低矮，才得以窥视全貌。

院子的大门是对开的木门，上面嵌锈迹斑斑的门环，看上起年代十分的久远。

陈光明走到门前，迟疑了一下，才轻轻扣响了门扉。

过了半天，院子里才传来哒哒的脚步声。接着吱呀一声，木门开启了一道缝隙，露出了布满皱纹的老脸。

这张脸的主人，是个头发雪白，身体佝偻的老太。她穿着黑袄黑裤黑鞋，手中拄着个黑不溜秋的拐杖，浑浊的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陈光明。

陈光明本能的退后了两步，幸亏这是大白天，要是晚间肯定以为遇见了鬼。

定了定神，陈光明礼貌的说道：“大娘，我是安静的朋友，她叫我过来取东西的。”

许是年纪太大的缘故，半晌老太才反应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陈光明，声音干巴巴的说：“小安喜欢吃枣子。”

“不，你记错了，她喜欢吃的是西瓜！”陈光明立刻回答，这是当时安静告诉他的暗号。

他觉得很可笑，好像特务接头。

老太嗯了一声，将木门缓缓的打开。

这木门年久失修，咯吱吱的声音分外的刺耳，令陈光明浑身都不舒服。

“小安的东西在二楼，你自己去拿吧。”打开门，老太颤巍巍的走到一边，用手中的拐棍朝二楼指了指。

陈光明没说话，默默的走向左侧的楼梯。

那楼梯也是木质的，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风吹日晒。一走上去，脚下的木板就痛苦的呻吟着，仿佛随时随地都可能粉身碎骨一般。

陈光明提心吊胆的走上二楼，打开房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他用手在面前挥了挥，把那股令人作呕的霉味驱赶掉，才朝屋子里看了看。

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点灯开关在门旁。”楼下的老太忽然提醒，声音难听至极。

陈光明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在左手边的墙面上摸索了半天，才找到一根尼龙绳。用力一拉，咔哒一声，屋子里的灯亮了。

屋顶悬着一盏白炽灯，昏黄的灯光使屋子里影影重重的。

他稍微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的布置，只见窗户用黑色的厚帘子遮得严严实实，怪不得大白天的里面的还是黑乎乎的。

在靠窗的地方，是一张木床，上面没有被褥，只是堆放了一些杂物。

木床对面，是一对红漆斑驳的木柜子，盖子在上面的那种。

柜子上面，放着红底菊花图案的暖壶，白漆的大茶缸，鸡毛掸子等一些老旧附件。

柜子后面的墙壁上，则刮了几个大小不一的老式相框。上面都是黑白照片，有单人的，双人的，还有一大群人的合照。

陈光明并没有过多的关注相框里的照片，而是拿起那支旧暖壶，将上面的木塞取下来。然后将整个暖壶给倒了过来，用力抖了抖，一张卷成桶状，用橡皮筋箍着的照片从里面掉了出来。

陈光明微微一笑，如果不是安静提前告知，就算打破脑袋也不会有人想到，照片会藏在这样的地方。

他取皮筋，将照片展开。借着昏黄的灯光，他最先看到的，是照片的正面。

照片里，是一个带着金丝边眼镜框的中年人和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两人并肩站在一起，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照片的背景很模糊，看上去像是一栋银色的长方体建筑物，具体的细节看不清楚。

翻过照片，白色的背面上，是用黑色签字笔写着的‘0977’四个数字。

在这种特别的环境中，又有之前安静的描述，这四个黑色的数字显得格外的刺眼。

陈光明仅仅是看了一眼，心里头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有块大石头，悄无声息的压在了他的心头，使他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

“这照片有古怪。”陈光明心里头立刻做出了判断。

他赶紧从裤兜里摸出一个信封来，将照片塞了进去。随即，那种难受的感觉就如同潮水一般退去。

他长长的吐了口气，只觉得这里不宜久留，就立刻转身，打算离开。

没想到他刚一转身，就看见那老太佝偻着身子站在门口，一双灰蒙蒙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他吓了一跳，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大……大娘……你……怎么上来了？”陈光明结结巴巴的问，这老太走上来，居然一丁点的动静都没有。

老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咧嘴一笑。她脸上的褶皱，就像一条条活着的蛆虫，随着她的笑容，蠕动了起来。

她嘴里仅存的几颗牙齿，每一颗都尖锐的像锥子尖，猩红的舌头在齿间闪动。

陈光明只感觉到头皮一阵发麻，下意识的退了两步，后背一下子撞在了身后的木柜上。木柜上摆放的老旧物件，顿时东倒西歪，发出一阵乱响。

一个相框受到牵连，从墙壁上掉了下来，哗啦一声，上面镶嵌的玻璃碎了一地。

老太仍旧在笑，屋外一阵冷风吹来，她雪白的头发随风飘舞。

“你，你要干什么？”陈光明的神经顿时紧绷了起来，声音发颤的问道。

“小安说，来取东西的人，会给我一些钱。”老太的声音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空洞没有生气。

“钱？好好好，我有！”陈光明赶紧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胆战心惊的送到了老太的面前。

老太又笑了，伸出枯树枝般的手爪，把那些红绿的票子一股脑抓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