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温医生

护士骂骂咧咧。

洛云梦不住道歉。欠费是事实，不配合治疗也是事实。她除了道歉再道歉外没别的话好说。

医院开始要赶人了。

护士十分不高兴对洛云梦说：“限你们到中午十二点前要补交住院费和其他费用，不然的话我们这个床位要清理给别人了。你弟弟不想活，医院外面还有一堆想活的人等着进来治病呢。”

洛云梦不住道歉。她鞠躬的身子都要缩成了虾米。

医生护士走了，病房里恢复安静。同病房的家属用责怪的眼神看着洛云梦。

一位老太婆说：“哎呀，就两千块钱的住院费，你们凑凑就有了。多大点事啊？”

一位刚打来开水，猥琐的中年男人不怀好意看着洛云梦。

“张婆你就不要说他们啦。他们姐弟两人孤苦伶仃的多可怜啊。”

他凑到洛云梦面前，满是油腻的脸上都是色眯眯的笑容：“小梦啊，你缺钱就说一声啊，王叔可以借你五百块，只要你嘿嘿嘿……”

他说着黑乎乎的手就要抓住洛云梦。

“滚开！不用你假好心！”

背后传来低沉的怒吼。

王叔看见病床上眼神凶狠的少年，打了个寒颤。他悻悻走了。嘴碎的王婆看见气氛不对也赶紧走了。

洛云梦叹气回头：“阿秋，你……”

病床上的少年叫白哲秋。他父亲是白宁城，是洛云梦的远房表舅。其实洛云梦与白哲秋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但只因为在洛云梦最困难的时候，只有这个远房老实的表舅千里迢迢一个月进城看她一次，给当时狱中的她送点东西送点钱。

洛云梦早就被洛家赶出家门，五年里，洛家人没有一个人来看她，压根不管她死活。

她原本出狱后打算投奔这好心的远房表舅，可等到了小县城后才发现表舅出车祸死了，只留下刚满十八岁的表弟白哲秋。

白哲秋自小体弱多病，在办完父亲丧事后忽然高烧不止，昏迷不醒。

洛云梦不得不带着他来到海市医院检查。这一查才知道他是先天性的白血病，外加心脏不好，有早期心衰的症状。

医生让他接受化疗，还断言如果不积极治疗，白哲秋活不过二十岁。

治也是死，不治也是个死。为了多活两年却要背上高额的医药费，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白哲秋病恹恹靠在病床上，刚才挣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只有他那漆黑的眼里还闪着倔强不屈服的光芒。

他目光犀利地盯着洛云梦手臂上新的淤靑，忍不住：“姐，你又被什么人欺负了吗？伤是哪儿来的？”

洛云梦赶紧把袖子拉长，迅速遮盖淤青。她勉强笑：“没，我只是昨天打工不小心自己磕伤了。”

她从简陋的包里拿出热乎乎的包子，递给白哲秋：“你饿了吧？快吃吧。我一会儿去交住院费。你放心吧，我能凑到钱。”

她安慰：“你好好养病，配合治疗。其他你放心……”

她很有耐心地哄着病床上的少年，像是在哄一个别扭的孩子。

白哲秋突然冷笑：“钱？姐你别骗我了？你哪儿来的钱？你该不会是找像王叔那样的油腻中年男拿钱吧？”

洛云梦脸色白了白。

白哲秋忽然暴怒，狠狠打掉她手里的包子。他怒吼：“我说过了多少次了，别管我别管我，让我去死。你怎么就听不懂？我不要你的钱！不要你的脏钱！”

“还有，刚才那姓王的摆明了占你的便宜，你还不懂躲。你是不是贱？你被人骂得还不够吗？……”

包子被他打落在地上。

白哲秋死命地摔着病床上的枕头被子，床边的热水瓶都被他砸在地上。

洛云梦被他的爆发吓坏了，呆呆站在旁边。玻璃碎渣溅到了她的脸上划出口子她都没反应。

“阿秋，阿秋……”

面对暴怒的少年，她只能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字。

白哲秋手一甩，刚接好的针头又甩开了。静脉的血又喷溅出来。洛云梦吓得一哆嗦。

突然有个白影从病房门口快步走进来。那人几乎是一下子就把白哲秋按在病床上，然后拿出一根针管扎进了少年纤瘦的手臂。

快准狠，干净利落。

刚才还暴怒发作的白哲秋一下子昏睡过去。

洛云梦呆呆看着那人。这时她才回过神来：“你……”

那人回头，戴着金边眼镜的脸十分儒雅温和。

他温和说：“815病床家属吗？我给病人打了一针镇静剂，过两个小时他才会醒来，到时候病人的心理状况你跟踪下，有什么问题可以去值班室问我。”

洛云梦赶紧道谢：“谢谢，谢谢医生……医生您怎么称呼？我弟弟他怎么样了？”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那年轻医生不知道从哪回答才好。

他推了推金边眼镜，微笑：“我姓温，今天刚到肿瘤科实习。”

他礼貌伸出手。洛云梦受宠若惊。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眼前年轻的医生斯文又好看。雪白的白大褂上一根多余的褶皱都没，干干净净的。

他长得很好看，温润的眼带着宽慰人的笑容，很有温度。

洛云梦看着伸向自己的手，突然间有些自惭形秽。

她缩了缩手：“温医生，谢谢你。我……我只想知道我弟弟现在怎么样了？”

温医生见眼前的女人畏畏缩缩，好奇看了她一眼。

从他的角度正好看见洛云梦半边清瘦的脸颊。

这女人瘦弱苍白得可怜，他心中微动了动。

“哦，你弟弟只是情绪激动，后续治疗还是按先前曹主任的方案……”

年轻的医生熟练地说起白哲秋的病情。洛云梦听得一愣一愣的。等她回过神来不由感激。

她结结巴巴：“谢谢你温医生，我今天中午就补交住院费。”

她抬起头哀求：“求求你们别赶我们走。我一定一定把住院费给交齐了！”

年轻的医生愣住。他可能没有想到曹主任第一天给他的是这么个病例。

洛云梦看见他脸上的神情，还以为他不同意。她继续哀求：“温医生，你是个好人。刚才一看见你就知道你是个好人。求你和曹主任说说，住院费我今天一定交。真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