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域归途

“齐煊，我们赶紧回去吧，爹该着急了。”

“怕什么呀，就你胆小。”这个叫齐煊的男孩头也不回地说道，眼睛瞪着老大，盯着不远处的兔子陷阱，“诶，安静点，子桓，要上钩了。”

凌子桓不作理会，只是仰头望着逐渐黯淡的天空，不似昔日那般平静，翻卷的黑云在村庄上空凝聚，灰色中带着一丝阴冷，隐约中一缕黑烟在屋顶萦绕。

凌子桓呆了一下，对身边的齐煊说：“你快看，村子那边好多的烟。”

“你真是榆木脑袋，那是烟囱冒出来的炊烟，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看，今晚又可以美餐一顿了，嘿嘿！”齐煊一手揪着一只兔子，得意地看着凌子桓。

凌子桓并高兴不起来，隐隐有些不安，见齐煊乐在其中，也没再说什么。

不久，西边泛红，稍有凉意。

他们二人见天色渐晚，便往村庄的方向赶去。今日满载而归，想必也能被大人们称赞几句。

回到贫瘠村，两人顿时惊呆了。

浓浓血腥味直让人反胃，房屋燃烧着熊熊大火，几乎都是断壁残垣，天空浓烟密布，只听得燃烧殆尽的木梁掉落的吱吱声，以及树梢上群群乌鸦的惨叫。

除此之外，原本热闹的村庄静谧无声。

此刻，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凌子桓看到眼前景象，顿时目瞪口呆，半饷缓过神来。

随后，他发疯似地摇晃着地上的尸体，却发现始终没有反应，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这才多大会儿，贫瘠村竟有如此大的变故。

他们都是看着凌子桓长大的，这么多年，凌子桓早就把贫瘠村当做自己的家，可如今……

凌子桓想说什么，却已然哽咽，脑子里全是村民们一张张亲切的面孔，泪水爬满了颤抖的面庞，嘴里断断续续道：“这……不是……真的，这不是……”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失声喊道：“爹，爹……”

这时，两黑影嗖的一声，从不远处袭来，如同电掣一般，黑压压的一片，看不清面目。这气势如同涨满河槽的洪水，突然崩开了堤口，咆哮着，势不可挡地涌了过来。

两人吓得脸色惨白，眼睛瞪得老大，想着接下来恐怕也会和地上的死尸一个下场，不由全身一软，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只见那黑影越来越近，周围阴风四起，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这是……”凌子桓的耳边狂风大作，刮得脸上阵阵发痛。

让凌子桓意想不到的是，就当那两黑影距身躯不及三尺之时，一个熟悉而矫健的身影凭空拦下，两股力量无形地碰撞。地面扬起层层灰尘，混杂着血腥味儿着实让人作呕。

两黑影退后不远。那人站稳脚跟，定眼一看，只见不远处的两只怪物双目深陷发黑，浑身妖气十足，乃修炼人形的小妖。

凌子桓吓了一跳，方才要不是这男子救下，恐怕小命难保。

他见到这坚实的背影，再熟悉不过了，却依旧啜泣不止。

“你们两个没事吧？”男子缓了口气，微微扭头言道。

“噢……没事。爹，到底……发生什么，为什么叔叔婶婶们都……”

凌子桓一阵哽咽，怎么也说不下去，微闭着双眼，不忍心去看地上的尸体，豆大般的泪水从脸颊滑落下来。

阴风飒飒，尽是悲痛。

凌父咬了咬嘴唇，目光始终落在两妖身上，对凌子桓柔声道：“桓儿，别哭了，镇定些！”

“他们是妖。眼下的一切估计皆由他们所为，我晚回了一步，竟不知如此大祸。你们速速退开，待我灭了他们。”

这时，凌父白皙的脸上，顿时愁眉双锁，仿佛乌云密布，一对眼睛冷若冰霜，隐隐透着一种可怖的凌厉之色。

凌子桓在凌父的身后，自然看不到父亲此刻的神色，但依旧觉得今日的父亲跟往日大不相同。

光是就刚才说那话的语气，不由心神一震，倒不是被吓到了，而是那一份坚决，里里外外流露着愤恨和恼怒。

自凌子桓能记事起，父亲便和自己在这贫瘠村过着恬静的生活，虽说教他读书写字，但似乎有所顾忌，有关天下格局的书或者道典古籍，从来都不让凌子桓去读。

记得就在前段时间，凌子桓一时好奇，趁父亲外出农作之时，偷偷地潜入父亲的地下书阁，可谓是卷帙浩繁，让他大开眼界，便随便翻阅了一本《巫族史纲》，被里面新颖奇特的法器法诀以及精彩的人物故事深深吸引。

事后竟不知父亲哪里的神通，知晓了此事，将凌子桓狠狠地责备了一顿。

尽管如此，凌子桓还是被那本《巫族史纲》所引诱，同时也觉得父亲根本就是无理取闹，放着大智慧不教，天天教一些枯燥乏味的圣人之言。

于是，想着再一窥这精彩之作，却怎么也找不到地下书阁的入口，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出于父亲上一次的威严，凌子桓不敢跟父亲提及这件事，久而久之，也就放弃了寻找入口，可是自从翻阅了一小会儿的《巫族史纲》，脑子里全是那些威力巨大的法器法诀以及气势磅礴的厮杀场面。

“父亲到底是什么人？”凌子桓在思考着这个问题，“看刚才那一下子，或许跟书中描述的一样，是个了不起的修道之人。”

这时，凌父猛地怒喝一声，手掌放置胸前，运足真气，幻化的咒印凝结了庞大的气势，金色的光芒遮天蔽日，如黄金浇铸，熠熠光华划破阴暗的苍穹。

随后，掀天盖地一般横扫千军，周围瞬间飞沙走石，寂静的村落依稀听得飞禽逃窜时翅膀扇动的沙沙声。

两妖丝毫没有退缩，嘴角闪过一丝狞笑，接着他俩掌心相对，空中旋转几圈，后攥紧拳头，天空瞬间形成一道巨大的拳影，一团阴森的暗黑汇成一点，密度极大，抵挡住了金色光芒。

一时近乎天昏地暗，只有两种光泽在空中碰撞，洒在一层层绚烂的光幕。

一旁的凌子桓看得是目瞪口呆，从未亲眼见过如此壮观景象，这气势简直就是九天之上的滚滚玄雷，稍有差池便瞬间夺人性命。

这些场面只在书中看到，今日得以亲眼所见，凌子桓的心里竟有一种说不清的兴奋，但脸上始终挂着担忧之态。

对峙片刻，金光微显黯淡。

两妖见势凌空而起，手掌一张，空中暗黑之气立即放大无数倍，将金光紧紧围绕，最后如同一张猛兽大口将其吞噬。

接着，两妖手掌举过头顶，屏气凝神，四目凶光闪动，暗黑之气化为一道光束朝凌父攻去。

光束所到之处，草木枯萎，地上立现一道深壑。

凌子桓虽不懂打斗，但此刻的肃杀之气还是能看得出的，让他着实为父亲捏了把汗。

只见凌父临危不惧，抱元守一，剑诀一引，袖袍无风自作，一柄紫光长剑赫然祭出，大放光泽。

在那道暗黑光束将要袭来之时，形成一个固若金汤的护体罡墙，硬是抵挡住了光束。

“轰”的一记震耳欲聋的巨响，两道光芒撞击在一起，整个村落地震般剧烈晃动。

无数的山石碎裂，密密麻麻地好像蝗虫在半空中飞舞，纷纷砸落在地上。

凌子桓和齐煊二人被这扩散出的力道推开数丈之外，只得屈膝脆地，双手护住脑袋，耳朵里呼呼的风声如同车轮碾过。

两妖似乎想马上结束战斗，皆一声狂喝，妖气肆虐，可怕的气息再次刮起一道道阴风，席卷着周围的一切。

凌子桓吃力地睁开双眼，只见三只身影扭打在一起，不时有夺目的光芒迸发出来，血红的地面仿佛快要燃烧了一般，正无情地吞噬。

原来对手采用车轮战，轮番上阵，让凌父没有丝毫空闲。

紫光长剑散发着夺目的光华，每次正要反击便被另一股邪煞之气频频压制，只得紧握长剑，挡住这妖物的魔爪。

这妖气乃上古死灵泉下的幽怨之气所化，万万不得让这等邪煞之气浸入体内。离乱的罡风四处窜动，拼命撕裂着混沌的天幕。

毕竟是以一敌二，不久凌父便力不从心，正节节败退，紫光长剑愈加黯淡，嘴角溢出一缕血迹，染红了衣袍，渐渐溶开，如一朵触目惊心的红花开绽。

凌子桓虽不知战况如何，但见父亲衣袍染红大半，心中一痛，便管不了那么多，举起拳头，大步地冲向那两妖。

潾潾水泡上空，蒙面男子正在双手控印，见下方的凌子桓奋不顾身地冲了过来，点了点头，微微一笑，接着右手食指一弹。

这时，下方的一妖右手出掌，掀起一道凛然罡风，拍打在凌子桓的身上，只见弱小的身躯抛飞出去，划出一道弧线，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桓儿……”凌父看到后，大叫一声，咬了咬牙，狠狠地瞪了那妖一眼，眼神轻蔑，冷冷道，“看来只有如此了！”

凌父御剑而起，后退几丈开外，接着闭目屏气，双手合十，又忽地十指交叉，掌心合拢，一个莫名的手势！

两妖见势停在空中，皱紧了眉头，身上的妖气丝毫不减。

倏忽，凌父蓦地睁眼，口中念念有词：“兵……者……皆……组……前，烈炎——燎火烛天！”

下一刻，手掌向前击去。只见赤红的一片火海漫天横流，翻滚的火浪一个接着一个，张牙舞爪地想把眼前的一切吞下去，然后化作灰烬。

云翳瞬间变化的巨洞映得通红，如烫人的鼎镬，随后不断地收缩，盯着两妖那空洞的眸子。

两妖顿时只觉身躯阵阵发烫，仿佛置身于火炉之内，气势磅礴，翻江倒海，足以在刹那之间将自己化为灰烬。

他们见势不妙，身形化作一道白光，正欲逃离此术的控制。

然而，术式已结，又岂能轻易逃脱！

很快，两只妖消失在火海中，升腾的浓烟笼罩着大地，伴着腐肉的恶臭，将天空染得时红时黑，隐约的几条光线投射下来，形成一个个迷人的光晕。

殊不知，此时的贫瘠村被笼罩在一个巨大的水泡之中，波光粼粼，美丽并虚幻着。

九天玄音，润泽生灵。

四海混元，五岳驱奔。

南疆奥义，威雄遍中。

混沌冥境，虚无渺渺。

凌子桓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怎么也想不到父亲还有这般神通。

其实，水泡上空，一蒙面男子双手结印，正驱动真元，使用着傀儡术，操控着下方两只妖物。

他额头已是汗水涔涔，嘴角露出狡黠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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