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想静静

老薛头儿的课绝对是最难熬的，但同时对于很多人来说也是最舒服的。

哪怕再怎么没有睡意的人，只要听他五分钟的课，也会睡意汹涌，然后直接陷入梦乡之中。

所以仅仅是这一节四十五分钟的课，到了第四十分钟的时候，就已经有一多半人光荣牺牲，至于剩下的那一小半人，也是强打起精神，费力地汲取着老薛头儿课程中不多的养分。

不过老薛头儿是个脾气好的人，从来不在意自己的课堂中究竟有多少人在认真听课，又有多少人被他的无敌催眠大法催眠。我行我素的他似乎只是例行公事，毕竟对于他来说也没有几年的课好教了，得过且过也是一种强大的心理嘛！

轻轻地把最后一块粉笔头放进粉笔盒内，老薛头儿抬头看了看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小字，笑眯眯的脸上似乎笑意更浓了一些。

教书将近四十年，老薛头儿最自豪也是同学们最深恶痛绝的就是他那练就的蝇头小字，整堂课不管讲述多少道高端数学题，老薛头儿总能完美地利用完整块黑板，而且中间还不需要使用黑板檫。

想想那些可怜的学生们，坐在前排的还算好，那些坐在后排而又想要学习的学生，不知道会有多么的痛苦。但最为痛苦的却还是当天的值日生，他娘的，老薛头儿一节课的工作量，够其他老师上一天的了！

看着黑板上如同天书一样的勾画，很多人都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而且还是不带犹豫的那种。

轻轻拍了拍手，老薛头儿看了看讲台下形态各异的学生，脸上依旧带着不疾不徐的微笑，笑呵呵道：“还有一分钟时间就要下课了，各位同学是否有什么疑问呢？道理不辨不明，大家可以踊跃发言嘛！”

同样讲了将近四十年的台词，虽然台下的同学仅仅是听了一年多的时间，但却感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漫长到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吐了。

所以，教室里出现了诡异的寂静状态。

不，还有别的声音，那是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在这样寂静的环境中尤为凸显。

不过，这也是习以为常的事情。至少老薛头儿依然笑眯眯的样子，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

似乎，学生们对他习以为常，而他也对这些学生们习以为常了。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嘛！

一分钟的时间就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下结束了，老薛头儿满意地点了点头，似乎这一成不变的结果就是对他教学的最大肯定。然后随着下课铃声的响起，老薛头儿一边收拾他多少年在课堂上都没有翻过的教案，一边笑着说道：“既然大家没有疑问，那么我宣布……”

“靠，老头儿，你丫耍我？”

就在这个时候，这样一句话突兀传来，直接让老薛头儿的动作停了下来。

似乎，在一些观察细致的同学们眼中，老薛头儿头上细致缠绕的那几缕头发也稍微凌乱了几分。

一瞬间，似乎整个世界都停顿了下来。

笑呵呵的老薛头儿不笑了，睡意汹涌的人不困了，睡着了的人直接惊醒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搞得天怒人怨的老薛头儿终于遇到了既敢怒又敢言的真汉子了？

真是猛士啊，敢于直面生死的勇士啊！

以前不是没有人想过要反抗，更不是没有人实践过，但最后的结果都是被无情的镇压了。

老薛头儿也是教育学生的行家里手，遇到犯错误的人，不会找家长，也不会体罚，而是直接跟学生讲道理。

没错，就是讲道理！就如很多年前风靡一时的《大话西游》里的唐僧一样，能够跟你讲道理讲到崩溃，讲到让你怀疑人生，讲到让你生不如死……

老薛头儿的讲道理比他奇葩的上课方式更为出名，绝对是核武器般的存在。

这一刻，所有人都为那个敢跟老薛头儿叫板的人默哀。当然，其中也不乏有幸灾乐祸看热闹的人存在。

然后所有人的视线都挪向了教室的某个角落。

角落里，一个人正一脸迷惑一脸懵逼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而似乎，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离死不远”了……

老薛头儿愣了好一会，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甚至吃惊于时隔多年之后竟然还有人敢于挑战自己的威严。然后他扯了扯自己的胡须，脸上的笑意似乎更浓了。有点意思……

“周默同学，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和看法吗？”老薛头儿看向站起来的那个人，轻飘飘地问了一句。

这个时候周默似乎才终于明白了现状，脑子里飞快地把刚刚发生的一切回忆了一遍。

貌似，好像，自己不是在说老薛头儿。

他想想……

刚刚上课好像是睡着了，嗯，上老薛头儿的课这是必然的……

然后，他似乎又做梦了？做什么梦了来着？

但这不是关键！

然后他醒了，但是却到了一个陌生的白色空间。

白色空间里出现了一个白发白胡须的白老头儿，有着一嘴大黄牙，而那个老头儿不厌其烦的向自己兜售一本“黄”书。最后自己不耐烦地把那本书买了下来，却发现是一本“无字天书”。

然后，那个老头儿又出现了，忽悠自己说这是什么盗梦空间。

再然后？

那老头儿带着自己出现在了一个人的梦里？而那个人的梦里竟然是那个人在狠狠地揍自己？

卧槽，那个人是谁？我保证打不死他！竟然敢在梦里揍大爷我？

好吧，这也不是关键！

关键是，自己最后骂那个老头儿了！

而那句国骂，竟然被自己带到了现实世界里了？

而现在的现实世界里，似乎只有老薛头儿一个老头儿……

语境结合着环境，所以在很多人包括老薛头儿自己看来，自己说的正是老薛头儿……

特么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周默一下子凌乱了起来……

“嗯？周默同学，你怎么不说话了呢？其实我还是很想听听你的道理的，毕竟道理不辨不明。我也很希望同学们能够踊跃发言，这样才能让我们的大家庭更和谐更激情！当然，你的道理并不一定会对，不过不碍事，你能说出来就是进步。说不出来也不碍事，但你需要有一颗勇于质疑的心。你要相信，今天你也许说不出来，明天你也许还说不出来，但后天一定可以说出来的！说不明白也没关系的啊，咱俩可以慢慢辩，一天辩不出来就两天，两天不行，嗯，毕业之前总可以了吧？你要相信，在我的带领和指导下，你一定会有一个非常显著的进步……”

老薛头儿这一说就有点停不下来的架势，那滔滔不绝的样子直接让在座的同学们目瞪口呆。

这就是传说中老薛头儿的大招吗？

真他娘的，让人无语啊……

说了一大通，老薛头儿有点口干舌燥，再看看学生们的表情，自豪感瞬间爆棚。

然后他看向已经有点蒙圈了的周默，再次问道：“周默同学，现在请发表你的意见！”

周默无神的目光似乎终于有了一点焦距，看了看周围的同学，最后看向老薛头儿，张了张嘴，然后哭丧着脸道：“老师，我，我，想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