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钟表与噩梦

女孩沉默不语，思考片刻，仿佛是同意了我的观点：“说。”

我笑道：“既然咱们互相了解，那么就坦诚的好好聊聊吧。”

她嗤笑道：“聊什么？聊自杀动机？自杀原因？”

我心中一震，突然意识到之前我的想法是错误的，尽管已经用怪异的方式去接近女孩，但是仍然避免不了俗套，也是最大的错误，那就是始终和患者处于对立面。

只有站在患者的角度才能去理解他们，而且不仅仅是角度，还有代入到他们的世界观中去。

我换个方式问：“你是什么时候产生自杀的这个念头？”

她突然笑了，一种我没见过的温和笑容：“恋爱的时候，或者说爱到深处的时候。”

我说“那你男朋友就没有管你吗？你自杀了你男朋友怎么办？”

她道：“我没有男朋友。”

我强行将心中的震惊压在心底，没有表现在脸上：“那你是....”

她眼神平静：“没错，百合，拉拉，蕾丝随你怎么说。”

看着不怎么明亮的月亮我抬手看了下手表，三点二十五分，还有三十五分钟。

我说：“我对百合什么的没有什么偏见，你爱她吗？”

余鱼儿第一次露出迷离的眼神：“我爱她，我想和她永远在一起，我要保护她，我不想让她一个人孤独。”

我注意到了疑点。

“一个人？她不是杭北大学的吗？”

“是杭北大学的呀，我之前和小雅介绍过她，可是从那以后小雅就不理我了，对我很冷淡。”她眼神充满忧伤的说道。

她转而坚定道：“从那以后我就不把她介绍给其他人了，我不想让任何人去伤害她，不想让任何人去质疑我们的爱情。”

我再次把话题拉到原点：“既然你和对象那么相爱，为什么还要自杀呢，如果你死了岂不是只能留下她独自伤心。”

她眼睛没有表情道：“怎么会呢，我不是自杀你还不明白吗？我是找通道，我要和她在一起，我要永远的和她在一起，我并不是自杀知道吗？”

我心中一哆嗦，她这是什么意思，我之前的推论都不正确？

突然，余鱼儿第一次将披着的头发撩到脑后，我也第一次看到她整个面孔，很美，是那种忧郁的美，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独感。

此时余鱼儿表情看起来非常雀跃，眼睛流露出喜悦的表情，嘴角露出在我看来诡异的表情，然后无比深沉的看了我一眼，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跑到门前。

难道她室友半夜回来了，我心中纳闷，可是下一刻我那火热的心脏如同寒冬腊月的冰块直线下沉。

“咔嚓”门被关闭，我的心也跟着震动。

余鱼儿面楼笑意，双眼看着我，她的右手仿佛在拉着什么东西，随着她的靠近我感到一丝丝的凉气不断压迫着我，我在这股凉气的压迫下不断往后退。

我没有再动，因为后面是暖气片，没有退路了。

余鱼儿笑容嫣然的看着我：“安一然学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对象红鸾，漂亮吧，你可是第二个见到我对象的人。”

我后背发冷，那是一股冻透骨髓的寒意，那种寒冷纠缠住每一根神经，每一个骨头关节都在颤动，脑门不断震动。

看着余鱼儿警告的眼神，我毫不怀疑如果我对她这个‘对象’有什么不尊重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我扭动着面部的肌肉，强行表现出笑容，上下两排牙齿不足的磕磕碰碰，整个身体都僵硬了，看着余鱼儿右手边不存在的空气缓缓道：“你好，我叫安一然，很高兴认识你，尤其是在这个点儿....”

此时我有点后悔，为什么刚才看表的时候不走，蓦然窗外一阵冷飕飕的风吹过，我没有回头，感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不断对着我的脖子吹起。

“愣着干什么，红鸾和你握手呢，你让一个女士抬手这么长时间很不绅士哦。”余鱼儿嗔怪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感到毛骨悚然，惊惧不已，还要握手？

看着余鱼儿的眼神，我只能慢吞吞的将右手向前伸去，冷，刺骨的凉,在余鱼儿满意的眼神下我快速将手缩回去。

“红鸾每天都是在两点左右来看我，只是今天有点晚了呢，不过谢谢你安一然，你是第一个和红鸾握手的人，我很开心。”

说话间她蓦然冲着我笑：“关于我的问题，希望学长你理解，我只是想和红鸾在一起，你也看到红鸾了对吧，红鸾人很好的。”

“在我孤独的时候是她陪伴我，在我伤心的时候是她抚慰我，在我绝望的时候是她开导我，没有她我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但是现在我感受到了她的世界。”

“你知道吗？”余鱼儿眼角湿润。

“她的世界是灰蒙蒙的一片，冰冷，寂静，所有的感官都消失了，没有视觉，没有嗅觉，没有听觉，孤零零的一个人，我想去陪伴她。”

我赶紧转另一个话题，来这里的目的可不是伤春悲秋。

“对了，余鱼儿，那个怀表好像不走了，我一个朋友是做这些古表古钟的，能放我这帮你看看吗？”

半晌没有声音，我以为她有所顾虑接着道：“你放心我也是古表爱好者，不会动怀表的外部等部件，只是看看如何让它重新动起来。”

“我相信你安一然学长，我之前也找了很多家修表的，但都不会修怀表，希望它能重新转动，她是红鸾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我心中一震，这里面太诡异了，红鸾真能送给她东西？我偷瞄了一眼黑漆漆的宿舍。

余鱼儿到底是什么原因自杀我现在不敢下结论，但是余鱼儿不正常是肯定的，好在还是有所收获的，这个怀表的重要性在我看来不比那个半拉照片差。

因为这个怀表根本不是什么民国产的古董，而是1999年生产的欧诺型，只是价格不算低因为金属外壳都是用纯金打造的，近二十年过去了，这家怀表生产商已经不见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爬下消防柱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里的，麻麻木木，迷迷茫茫。

余鱼儿的病是红鸾，然而红鸾是谁？

.......

而就在那天回去睡梦中，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

一个面带笑容的姑娘，正静静的望着我。

但是我却看不清她的面孔，滔天的红色血河横亘在我们俩之间，女孩手中拿着红色的丝制围巾，向我这边不断挥舞，而后慢慢向我走来。

慕....血河的声音太大了，我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能隐隐约约的听到一个云。

女孩的声音如同呲啦呲啦的磁带一般，声音都被河水的大咆哮声冲散，撕裂开来。“你是谁？慕是什么？”我大声喊道，但是却不能发车任何声音，整个人都魔怔一般，如同鬼压床。

那种感觉是极为憋屈的，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窒息，绝望的状态中，我只能迈着脚步走进女孩。

突然，整个血河如同沸腾了一般，不断升起水泡，还有翻白肚的死鱼，以及老鼠，还有白色粘稠物所粘连的残肢，隐隐的从中传出惨嚎声，喊叫声，凄厉声...

女子的身材极为婀娜，一身连衣裙，脖子上挂着一枚玉佩，和黑色连衣裙看起来格格不入，但是却充满异样的美感。

我看着那朦胧的面庞总感觉似曾相识.....但是想不起来，又感觉异常陌生。

正当女子再次靠近岸边时，蓦然一只血红色还滴着血水的骷髅手抓住女子的右腿往下拉到河中，女子看起来极为恐惧，不断挣扎但是下腿却慢慢的下沉。

我心急如焚，向走向河岸可是此时我觉感觉整个身体都不听我使唤，一动不动，眼睁睁的看着女子下沉，心如刀绞。

当女子整个双腿沉入血河当中，女子突然看向我露出嘲讽的笑容，而后面带笑容，双臂张开，表情非常怪异的主动跳入血河当中......那种表情，有点享受，对，就是享受的表情，尽管朦胧但是我还是能捕捉到轮廓。

当女子整个人沉入血河当中，那血骷髅突然整个头部露出水面，空洞洞的黑空，犹如九幽一般，我感觉很惊悚，

突然骷髅头下颚的骨头咔咔声响起，摆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与此同时整个血河荡起高浪向我拍下来，绝望，窒息，无助充斥着我的心胸，大叫一声，猛然惊醒。

窗外的橘黄色灯光照进我的眼睛格外的刺眼，鬼压床吗？我心中疑惑，我是爬在桌子上睡的，按理说不至于压迫到神经形成鬼压床呀。

刚想起身喝水，一阵疼痛从脑部传来，太疼了，我擦，鬼压床也有后遗症吗？我心中愤愤，活动下身体我喝了一杯水我看了下表，八点三十分。

慕，和红色围巾，还有玉佩到底是什么呢？那女子是谁？为什么对我的态度在短短的时间内发生那么大的改变？血河又是什么？血骷髅又是什么？那个嘲讽的笑容，那个得意的笑容又是什么意思？

看着窗外的阳光，我心中不断悸动，用被单擦了擦头上的汗，剧烈的大口喘气，这个梦境了，不知道是预示着什么。

.......

整个周末我都是在办公室度过的，一来是在办公室能很好的休息，在宿舍我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沉睡过，二来我是想查一查相关资料。

我在大学本科阶段可不是这样安安静静的，现在我的同事都认为我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大多数时候，我都尽可能独处。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路，就连每次开会也都是避免和其他人接触独自坐在一角。

我们明理心理咨询中心算是全市最大的一家心理咨询领域的公司了，整个公司人数并不多，也就三十来人，除了财务就是咨询师和督导师了，人事的话严格上来说只有一个人，就是经理方渐木，是一个秃头中年人，不咋露面。

然后就是两名主管了，业务不同，一个是主管对外的心理辅导，比如说给学校学生进行心理宣传，给其他一些公司员工进行心理演讲，还有是对一些事故中丧失亲人的人辅导等等，当然有时为了盈利也会和相关机构合作印制刊物。

而另外一个主管是舒蕾，一个中年美妇，风骚的一批，是整个公司男性都暗中仰慕的对象，不过我不怎么感兴趣，不是因为高冷什么的，主要是不对我口味。

舒蕾主要管的就是我和任不凡这一类的咨询师，也就是专门针对患者的私人咨询师，两个部门盈利相差无几，因为私人心理咨询师具有局限性，好的时候拿的多，抠门的客户就拿的少。

“咚咚..咚咚..”

“请进。”来人是任不凡，今天周一工作日，看他精神还挺好，想必是周末过得非常潇洒。

“怎么大清早就来我这，是不是来问我任务的事情。”我开玩笑说。

任不凡对我的话没有什么反应脸色很是阴沉凝重，我心中一沉，任不凡性格一向严苛，但是为人平常还是很好相处的。

“那个小女孩死了。”

我脸色骤然变得苍白，心中的感情复杂到难以形容。那个小女孩是隔壁心理咨询师封鱼葳的患者，小女孩的名字我不清楚，只知道大家都叫她乔乔，粉雕玉琢，非常可爱。

我问：“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