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活着就好

医院内冰冷的手术室，是离死亡最近的地方，也是离希望最近的地方。江奕君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整个人也和随之放松下来几分。

手术室上的红灯“啪”地一声熄灭，本在椅子上坐着的焦急等待的人都在同一时间涌过来堵住了手术室的门口，叽叽喳喳的左一句右一句的询问着，江奕君对这样的场面见怪不怪，只不过人群末尾处的一道人影吸引住她的注意力。

那是一个美人，即便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仿若凝固了般，化作成了一副挂在墙上的美人画。

江奕君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身后的手术室大门被推开，病人被推了出来，江奕君收回视线，身旁的护士说道，“患者还在麻醉中，都请让一让。”

那副漂亮的美人画在听到这句话后猛的瞪大了眼，动了起来像是突破了画布，撩开身旁的人群冲到前面，遥望着医疗床上的男人，嘴唇翕合几下，红通通的眼眶淌下两条泪。

江奕君视线再度的落在她的身上，随即便看到她掏出了那张浸染着血渍的张纸，将它撕了个稀巴烂，她低低的笑了一声，喃喃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那是器官捐赠同意书，她是患者的老婆。”庄楚洋悄声在江奕君耳旁说道，“似乎是在很早前，患者就签下了这个东西。”

江奕君心神剧动，心脏仿佛是被什么狠狠的扎了一下。

庄楚洋拉下口罩，侧身想要穿过人群，却被人一下子拉住了胳膊。

一把拉住庄楚洋纯属条件反射，对上对方回望的目光，江奕君的手也不好再瞬间松开，维持着拉扯的姿势，嗓子里卡壳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庄医生，辛苦了。”

庄楚洋挑眉看着眼前略显窘迫的女人，调侃着给了江奕君一个台阶下，“怎么？是想要我的电话号码吗？”

说着庄楚洋低低笑了一声，竟真的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

“有时间晚上一起喝杯咖啡。”

经过这么一打岔，那种低落的情绪瞬间去了大半，江奕君笑了起来，接过他手中的名片，“我可没那时间，不过，你很厉害。”

“那可不是，现在社会竞争这么激烈，没有几个过硬的技术怎么活的下去？”庄楚洋则是冲她眨了眨眼睛，带着点儿俏皮感，“不过很可惜，但是我的技术你是学不会的。”

话还没说完，二人就看见朱昱迎面走过来，庄楚洋的神情瞬间收敛。

朱昱手里拿着一份手术准备单停在二人面前，江奕君刚准备扬起手来打招呼，对方已是先一步将手术单塞到了她手里。

“间质性纤维瘤，你擅长的。”朱昱笑着看着愣住江奕君。

江奕君这才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手术单，无奈，“老师，你抓起壮丁还真是丝毫不手软，今天可是我上岗的第一天。”

“我这是帮你提前熟悉国内就业环境。”朱昱指了指走廊，“你看看那边。”

江奕君望了过去，只见远处一名瘦弱娇小的护士正扶着一位体型壮硕的拄拐中年人，正慢悠悠的朝着这边儿而来。应该是正在复建中的病人吧，腿脚明显不利索，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随时都有跌倒风险，可偏偏四周又没个搀扶借力的地方。

这边江奕君正在心底做着推测，紧接着就眼瞅着那人脚步不稳，左脚绊右脚的一个踉跄就要朝地面摔去，看的她的心也跟着一悬，下意识的就想冲过去帮忙，却被朱昱一把拦下，“没事的，你看着就行。”

朱昱这边话音刚落，就看见那名小护士已是在对方摔跌的瞬间，不慌不忙的一把架起对方的胳膊，整个人抿起嘴来一使劲儿，硬是抗住了那中年目测超她一倍的重量。

“您小心。”护士的声音听起来软软的，脸上挂着腼腆的笑容，和那一把拉住对方的力气形成了剧烈反。对方没着急撒手，直到将其扶稳身形后才慢慢退回到一旁，二人继续慢悠悠的往前前行。

“瞅见没，别看咱们护士个顶个的娇柔可爱，其实都是饱经磨砺的勇士。尤其是等真忙起来的时候，女人当男人用，男人是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半用。”朱昱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总之，可算是把你盼回国了，当然要抓紧每一分钟的好好利用，去吧，好好加油！”

“知道了老师。”江奕君郑重地点了点头，转身朝着手术室而去。

手术一切顺利，江奕君擦着额头上有些细小的汗珠出了手术室，正值中午用餐时间，走廊的病人和病患家属大多已经去食堂打饭，她走去院长室门前，刚准备抬手敲门，就先听见从中传出的一声怒吼。

“你到底闹够了没有！”是朱昱的声音，即便隔着门板也吼得人双耳发震，和她记忆中那永远温柔和睦的笑脸形象相差甚远。

怎么回事？

心中疑惑，那还没敲上门板的手悬在空中，一时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落下。

紧接着，庄楚洋的声音传了出来，很是低沉，“看来，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了。”

她发誓，绝对不是自己有意偷听的，只是一时没找到敲门进去的时机罢了。

江奕君站在门口继续等待着，然而门内的交谈声音是再也没有响起来过，可以想象办公室内的二人究竟会是怎么样的一副冷战画面。江奕君捂着胸口平复心情，终于敲响了门。

两秒后，从内传出了应允，“进。”

“老师，手术结束，病人已经推回病房了。”

江奕君推门而入，却没看见猜测中剑拔弩张的场面，朱昱还是那笑吟吟的模样，先前的怒吼仿佛是她的幻听，偷着打量了眼庄楚洋，对方正坐在办公桌后，电脑屏幕遮挡住他一大半的面容，看不真切，朱昱就在他身旁，同样在看着电脑。

“好的，辛苦你了。”朱昱面容慈爱，“时间也不早了，饿了吧？快点吃午餐吧。”

“好。”

气氛太过沉闷，不知道二人究竟起了什么矛盾，江奕君转身，刚抬手摸上本把手，就听到身后庄楚洋突然开口叫停。

“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