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都想骂娘

躺在地上的林一诺头痛欲裂，脑中朦朦胧胧，光影交织，如走马灯般旋转不停，最终定格在一处。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师傅舒然的情景。

当时，夜幕初降，花园内浓雾层层弥漫，又逐渐漾开，熏染出一片祥和平静。

花埔旁站着一男一女。

一片云影遮住了少女绝尘的面容，却难掩芳华神韵。

衣衫褴褛的男孩痴痴地看着这番景象，他分不清夜幕中的光明来自天上，还是眼前。直到回过神来，他攥紧了手里白天偷来的银簪，低下头不敢看对方的脸，用略带紧张的声音问道：“你是在这里等我吗？”

少女微笑上前，容颜若隐若现。

“嗯。”语气仿佛笃定他会回来归还一般，“来得正好，我正想送你一轮明月呢！喵！”

喵是什么鬼？男孩不解，抬头看去，一张长发飘飘的猫儿脸正对着他。

“真丑！”男孩一个激灵脱口而出，瞬间脸上多了三个叉字。

疼痛让林一诺恢复了清醒，他看了看四周，自己仍身处于临安城，但又不完全是。街还是那条街，人还是之前的人，但周遭的时间仿佛被掐住咽喉，斩断生命一般，静止不前。

玄蕴神境，净空咒，灵宝派掌门的绝学。林一诺不解，为何此术会出现在这里。

一只金丝狮子猫盘坐于林一诺的胸前，一脸倨傲，眼神睥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好重，下来！”瑞兽狻猊，喜静好坐，可实际吨位与眼前体积不成正比。

胸前那团毛茸茸纹丝未动，茂密的颈鬃油光水滑。林一诺立马拉下脸，狠命拽了一把对方颈部的鬃毛，没好气道：“你怎么会在这儿？为什么偷袭我？舒然呢？”净空咒现世，可不见施咒的人。

对方不甘示弱，一口咬住林一诺的肩头，还以颜色道：“你自己做的好事，还有脸问我？你可真是灵宝派最出色的关门弟子啊！”语气尽显揶揄。

这关门弟子一说名副其实。林一诺是灵宝派最后一代掌门的唯一弟子。也是将灵宝派三百人众屠戮干净的人，妥妥地让灵宝派关门大吉。

“一帮数典忘祖、买主求荣的杂碎而已。留着他们好成立茅山派灵宝分舵吗？破皮了，快…快松口！”林一诺似是还在继续刚才地嬉闹，可眼神中汹涌翻腾的杀气却出卖了自己真实的情绪。他转而话锋犀利道：“难道让他们再立个掌门，加以毒害，送人糟蹋不成！还有帝冥那个畜牲！一击穿心还是太便宜了他！”

狻猊略有得色地松了口，可听到帝冥二字，眼中立马投出了狠厉的光芒：“帝冥这个畜牲确实该杀！。”

帝冥是末世道门界最大势力茅山派掌门的爱子，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没想到他狗胆包天设计凌辱舒然，当然罪该万死。

“勾结外贼，陷害掌门的人更该死！”狻猊对于林一诺的所做所为也并非全然不认同。舒然年轻，又是女子，继任掌门后，门派内纷争不断。没想到竟有那心思下作的内外勾结，至舒然于万劫不复。

“可三百人中毕竟也有无辜者。你犯下如此大罪，被施以龚天刑罚，人神俱灭，一了百了，你就没有为活着的人想过？”猫儿面带惋惜，话中有话，字字凿心。

林一诺一阵沉默，左手攥紧成拳，手背青筋暴起。其实，他不是没想过，只是无法原谅自己。他没有保护好她，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

“唉！”金丝狮子猫长长叹了口气。师徒俩一个臭毛病，情愿舍身自苦，都不愿对方受到半点伤害。它刚想安慰一下眼前人，就听到对方作死地来了句：“这门楼得你来修。”

狻猊暗啐了一口：这矫情劲儿也和他师傅一模一样！随后眼露狡黠，指向前方的锦衣公子，说道：“好啊！只要到时你还有口气在！他叫秦熹，是秦汇之的儿子，有可能是杀林一飞的幕后凶手。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在这儿吗？还有舒然的事。破除禁制，取回咒力，保住小命，你才能找到答案。”

说完，四面八方无数条奇怪的咒文射来，牢牢锁住了林一诺。

“你只有一柱香的时间。迟了，后果自负。”话音刚落，周遭凝滞一松，光阴又恢复了正常的时序。

“没点提示？”林一诺不死心地问道。

“这座门楼造价不菲啊！”狻猊感慨，满脸高深莫测状。

林一诺嘴角抽抽，他想骂娘。

……

户部主事秦熹也想骂娘，但他是宰相公子，他爹是大乾南朝文官之首，为了自家形象，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他在户部分管市易司，这可是个肥差。但他是谁啊？秦衙内爱钱，但也不缺钱。人家有更高的追求，要自己建功立业，荣升户部侍郎，让自家老爹刮目相看。年前得了上峰暗示，皇帝想微服私访，上元观灯。这可是御前露脸的大好机会！缺钱办灯会，这好办！他硬逼着临安那些富户自掏腰包。缺人管治安，没问题！他拉下厚脸皮找了临安府尉和神武军借人手。眼看一切顺利，皇帝驾幸小攀楼，观景赏灯，估摸着此刻正该龙心大悦。秦熹正沉浸在想象自己下月正朔朝会上，身穿绯色官服腰配金锻鱼袋的喜悦之中。“轰”的一声巨响，让美好的幻想瞬间稀碎。

秦熹怒不可遏，立马招呼手下赶向清波门。断人仕途，如同杀人父母，他要亲手撕了那个不长眼的混蛋。

清波门门楼两侧，两路人马，针锋相对。

“抓起来！一个都不准放过。抓获贼首者，本衙内重重有赏！”秦熹眯缝着一双桃花眼，眼神凌厉，如瞄准猎物的猎手一般，指挥身边猎犬，准备捕食。

众人一听有重赏，各个如恶犬见肉，眼冒绿光。没办法，朝廷年前的俸禄只发了一半，还有一半都打着白条呢！

转眼间，门楼下刀光剑影，厮杀不断。

小厮秦泉走到秦熹侧后方，躬身递过一把三尺长刀，刀鞘珠纹铁錽祥云镂空，刀柄铁浮錾刻盘蛟飞天。

云鹏大陆里千百年来一直隐隐分为五大阶层，构成了这片大陆的食物链。这五阶分别是：道、佛、武、儒、妖。前四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盘根错节。各有对应强者成立门派，又被世人称为四宗。大乾北朝太宗起不知为何开始重文轻武，国内武阶衰弱，儒林昌盛，导致军事实力不及女贾，定泰之祸就是血证。南朝建立后，当今皇帝也依然崇文，但是对武阶却不像先祖时期那般打压，取消了文人不武的禁令。现如今有点心气儿的后生都开始慢慢舞刀弄枪起来。

秦熹未接过小厮递来的长刀，而是暗催真气，右手运劲，直接拔刀出鞘，飞身上前，朝一个贼人当头劈去，对方原想横剑阻挡，可惜错估了这一刀的威力，瞬间剑毁人亡。

秦熹的刀法是得了母家真传的，目前已有小成，再加上独门心法，身手与内息已达武者鼎甲级，眼看就要突破至武修。面对普通武者，自是不在话下。就在他要向第二个人下手时，他的眼睛被躺在地上的澜衫青年所吸引。

林一飞怎么会在这儿，他不是应该在刚入城时被马踩死了吗？秦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眼前人的面孔刻骨铭心，他又怎会搞错！

不管什么原因，之前没弄死，现在弄死也不迟。秦熹杀意更盛，举起长刀，用力一挥，凌寒刀锋眼看就要见血。

“噌”，一根竹棍挡下了刚猛的长刀，千钧一发，却又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