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断情

报童响亮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开，原来不知不觉间，我已经走到了大门口。

卢家少爷......今日成婚？

他一个月都未来露园看我，竟是因为......今日要迎娶别的女人了吗？

这一瞬间，我那被闷了一早上的心，透了。

就像被子弹穿过的感觉，流血了，也变冷了......

“小姐小心啊！”

我看着春红拿着衣服，慌张朝我跑来，才堪堪扶住双腿无力即将倒下的我。

我瘫软在春红怀里，用力的呼吸着，试图缓解那种心脏被贯穿的疼痛。

“为什么他不告诉我？他不爱我的话，可以说清楚啊！我又不会对他死缠烂打的.......这样把我丢在露园不管不顾！然后去娶别人？他到底要干什么！”我双手死死抓着春红的衣袖，声嘶力竭。

“小姐您别激动！您的病......来人！来人！快扶小姐回房！”春红红着眼眶大喊道。

一瞬间，安静的露园乱了起来，可乱了之后，便是更加清冷的孤寂与荒芜。

就像那温热的眼泪，滴在秋晨草木的厚霜上，好不容易溶解了一块后，迅速又凝结成了更冰冷的霜露......

“小姐！您撑住啊！我现在就去找卢先生过来！您听医生的话，好好配合，我......我马上就回来！”

我眼见着春红胡乱用袖子狠狠擦了几下眼泪，红着眼跑出了房间。

我想说，别去了，没用的。

今天，可是他大喜的日子啊！若他不来，不是让我的这场单相思更显可笑？

若他来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无非就是让我好好养病，然后又留下一个仓促离去的背影罢了。

“我没事，你们下去吧，我想好好睡一觉。”我强忍着喉咙涌上来的腥甜之感说道。

“可露小姐您这身子，再不用药就会......”老医生试图劝我回心转意，苦口婆心道。

“不了，医生，我现在只是想睡会，你们等春红回来，再过来吧......”我这声音接近呢喃，自己都快听不清了。

不一会儿，关门声传来，一个人都没有留下。

我躺在床上，回味着我的一生。

好短啊，真的......好短。

除去我失去的那些记忆，我能回味的这一辈子，竟然只有短短五年。

而这五年里，我满心满眼满脑子，都扑在了那个男人身上。

都说爱情里，谁先爱上了，谁就输了，这一辈子，我真是输得够彻底啊......

这五年里，我都在干什么呢？

从每日起床开始，我就开始梳妆打扮，等着他来露园。

若他没来，我失落后开始期待明天；若他来了，我欢喜一阵后又开始失落。

因为他从来不在我这里过夜，就像最初他说的一样，我们......做朋友吧！

唯一的一次放纵，是我在街上，亲眼看见他陪着另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在首饰店里，买了一枚珍贵的戒指。

然后那一晚， 我喝了好多好多酒，可我怎么都喝不醉！

最后，我只能装醉，然后小心翼翼的瘫在他怀中问道：卢嘉......你到底爱不爱我？

他闻言沉默了许久，最后沉着脸离开了露园。

那晚之后，他虽然没有给我任何回应，却明显的减少了来露园看我的次数。

先是一周来一次，然后是十天一次，再然后是半月......到现在，距离上一次见他，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卢嘉啊卢嘉......终是我一介风尘女子，配不上你啊~咳咳......咳咳咳！”

我强忍住了泪花，却终是忍不住卡在喉咙的那口血。

我一边咳着血，一边慢慢挣扎着起床。

这血，就像是我心头里最后的一道枷锁，吐出来后，浑身都轻松了，似乎，心也不感觉不到疼了。

我走向梳妆台，缓缓坐下，回顾着初到露园时的妆容，照着镜子开始打扮。

这也是五年来，第一次，我没有迎合他的喜好装扮自己，而是回归了最初的样子。

梳妆完毕，我又小心翼翼的收拾着他曾经送我的东西。

手镯，耳环，簪子，胭脂，怀表，包包......好多啊，可就是没有我最想要的戒指。

哦~我忘了，他的那枚戒指，早就送给了别的女人，大致就是他今天的那个新娘......

我点燃了蜡烛，然后丢近了衣柜，那里面，是他送我的衣服，如今，我一件也不想要了。

身上这件水绿色的旗袍，是我唯一的、自己的东西了。

也许这就是天意吧，我今早一起床，不知为何，就特意翻出了这件旗袍。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园里草木上的秋露都被晒化了吧？就像我一样，也即将随着烈火，融化在这困了我五年的牢笼里。

“早知道，这些年，就不忍心口的那口血了，吐出来，多舒服啊~”我看向烧起的衣柜，喃喃自语。

此时的我，仿佛进入了另一层境界，没有为情所困的心痛，也没有即将被烧死的惊慌。

我捏起兰花指，勾起双臂跳舞，唱起了我最爱的一首歌，那是卢嘉，从来没有听过的歌。

“今生已不再寻觅~逝去的容颜叹息~冷清化一场游过往~只剩花前痴梦。寂寞画鸳鸯相望~是我在做多情种~情深已不懂~人憔悴~消散烟雨中......”

熊熊烈火中，我沉浸在自己的歌声里，忘乎所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好像听见了门外，传来了那个男人的哭喊声。

“露华浓！露华浓！”

“少爷！别进去！危险啊！”

“露华浓你给我出来！我求求你出来！我什么都答应你好不好？你出来啊！”

是幻觉吧，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他这时候应该在婚礼上，将戒指送给他的新娘......

“小姐！我是春红啊！小姐你听得见吗？”

春红？

听到她的声音我笑了，喃喃道：“小丫头，别哭了，小姐我这是去另一个世界当仙女了呢~人世间，太苦了，真的太苦了啊~”

说完这话，四周的大火像是成精了一般，迅速席卷了我全身！

就在这一瞬间，我头痛欲裂，许多片段迅速涌进了脑海中，这难道是......我曾经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