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河边疗伤

第三章

周希东骑车到了河边时头上的热气已如炊烟般升腾，自行车放倒在一旁，松开腰带把血红的果子拿出来，脱下背心看了看肚子上的伤，长长的血道子中间处比较深，像婴儿的嘴样两片肉向外翻翻着，还不时浸出血来，半边脸与胳膊火辣辣的疼，周希东蹲在河边洗洗手，把背心拧个劲系到肚子上，套上衬衫后坐在石头上喘着粗气休息起来。

   直到听见旁边的水声，才看见辛小羽低着头用河水清洗着沙果上的血渍，旁边的袋子里装着药水、酒精、脱脂棉、纱布，还有一个盒子。 

“他们呢？没有自行车你咋来的？”

辛小羽捋了捋被汗水粘贴在额上的头发，头也没回的轻声说：“他们不来了，什么也没弄到，说挺不好意思的，我让他们把我放在一家诊所，然后走来的。”

辛小羽递给周希东两个洗净的沙果：“你的伤怪吓人的，不用去医院吗？”

“你看哥哥我这金刚不败之躯像是有事吗？嘶……”拍拍肚子想要证明却马上打脸般的嘶声起来，

“吓死人了，你们怎么去偷啊？”辛小羽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

周希东把沙果放进嘴里：“好吃，太有果味了，来，你咬一口。”

说着就把咬了一口的沙果递到辛小羽的嘴唇上，辛小羽有些意外，马上开心的轻轻咬了一口，如小时候周希东带给她的感动一样，后者抢过她手中的冰棍，郑重的告诉她食堂阿姨说女生不能吃太凉的东西。

她指着周希东烂糊糊的胳膊说：“你抬起来，我给你上点药吧，一会苍蝇都要把你围起来啦！”

胳膊上混合着血、汗与污垢，变成了花臂膀一道、一圈的污渍。

“有点脏，我先去洗洗吧，”周希东有些不好意思。

“拿来吧！我给你擦，你别怕疼就行。”辛小羽小心翼翼的去擦周希东的胳膊，就一下雪白的酒精棉变成了黑黑的一团，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忍不住的呵呵笑了起来。

“哎呦”蹭到了周希东的创面上，

“你不是说不疼吗？忍着点吧。”

胳膊擦拭到一半，看到界限分明的一黑一白两种颜色，两人又笑了起来。

“平时不是这样，我很爱干净，天天洗的。”周希东有些脸红的急着辩解，

“好了，你要忍住，我给你上药水，实在疼你就喊出来。”

“哪能呢，哥哥我是堂堂一爷们”周希东的嘴没有身体诚实，每擦拭一下，胳膊就抽搐一下，节奏感还非常强，这个景象辛小羽似曾相识。

还是小学四年级时，放学回家的辛小羽不小心撞了后街的花裙子大波浪，后者嘴里骂着破鞋崽子，抬手打了辛小羽一个耳光，从地上爬起来的辛小羽一言不发，只是低头捡地上掉落的包子——那是她要带回家的晚餐，走在后边的周希东如同疯子样向大波浪冲过去，又踢又咬的撕打起来。

辛小羽忘不了，周希东望着边走边骂的大波浪背影对她说：“别怕，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人欺负你。”

听到这句话，辛小羽才把挨耳光时忘记流出来的泪水掉落下来，

那天晚上辛小羽一边给他脖子上的挠伤擦药，一边给噎得直打嗝的他拍着后背，当时周希东如凯旋的勇士般一边往嘴里塞着包子，一边抄着作业。

     从河边回来后，周希东先送辛小羽，然后骑自行车回家，进家门时天都黑了，厂区食堂早就关门了，只能饿着肚子，他有些发慌。

    “怎么就忘了吃呢？”周希东恨恨的问自己，他认为吃为最大，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只要还能吃上一口，那就不会糟糕到极点，吃些好吃的、好嚼的，才能支撑他的四肢去征战四方。

耍了一天的周希东太乏了就想睡觉，忽然想起白天的黑白分明，立即打了两大盆清水，大晚上的就洗个没完没了，终于自己觉得满意才上床去睡。

走到家门前的辛小羽心情沉下来——家里的大门开着，院子里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酒精味，进屋里时眼睛甚至也感到辛辣，她的爸爸趴在床上，一只手耷拉在地上那堆污秽里，脸朝向的床单上也是呕吐后的污渍，辛小羽把外衣脱下，先拿了两个盆，一个打满清水，一个放在床边，将一条毛巾沾清水擦洗爸爸的脸、手，通过左右挪动他的身体，又换下了那条床单，然后是鞋、袜子、外衣，然后开始擦地，等拾掇干净已经是深夜了，直到听爸爸有节奏的呼吸声平缓了，辛小羽才躺着放松下来，木器厂的刘叔告诉她看着醉酒爸爸不能平躺，但每次费很大力变成的侧躺，不一会又变成了仰卧，由于那时的辛小羽太小，只好用枕头把侧卧中的爸爸挤住，这样自己才能放心去睡。

想起白天买药而花光的钱，辛小羽又发起愁来，本来买完药还有一些钱，但想到两人都没吃饭，就索性花光余钱买了盒周希东爱吃的太阳饼，结果还忘记了吃。

周希东是从什么时候爱吃太阳饼的？

那是大约十一、二岁时，周希东对她说“小羽，以后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少你半口” 当时她感动得将手里的一盒太阳饼都给了周希东吃。

不知道一盒太阳饼能维持多少天，不论怎样也不能再向爸爸开口……

心事重重的辛小羽挪了挪枕头，下面压着一本夹着照片的书，这是她偷藏起的唯一一张，但也好多年没有拿出来过，妈妈的模样在她每夜的梦里偶尔出现，却越来越模糊，邻居闲言碎语一个模子里出来的话，她听着总是觉得刺耳，她很想说她和妈妈不一样，但也只是在梦里说过，辛小羽爱做梦，天天都做，有时她感觉白天也像是在做梦，偶尔微起的嘴角和不时抽搐的腿注释着她的梦。

但辛小羽如何也梦不到周希东即将给她带来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