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对峙

任廷弋开始时没喝酒，后面半场反而一瓶接着一瓶的往肚子里塞，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顾泽苍知道任廷弋的酒量不好。

但也没想到，十来瓶啤酒下去任廷弋反而还走得动道，原来岁月不仅让年岁增长，也让他的酒量增长不少，如今的顾泽苍也没那么了解任廷弋了。

结完帐，顾泽苍去开车，由游意霖搀着任廷弋，其实他看上去还算清醒，只不过一直嘟嘟囔囔的唱着歌，还都是些特别伤感的。

顾泽苍在两人面前停好车，摇下车窗，游意霖皱眉问道：“师父，任先生怎么处理？”

顾泽苍叹了口气：“任廷弋，你助理电话多少？”

任廷弋瞪大眼睛，直直地看着他：“我没助理。”

看来是真醉了，只是如今不怎么上脸，也不会瘫成一滩烂泥。

顾泽苍揉了揉眉心，道：“找找他手机，看看有没有号码。”

游意霖翻遍任廷弋全身，愣是没找到个手机，颇有些奇怪的道：“现在的明星都不带手机了吗？”

顾泽苍实在没了法子，只能道：“先把他扶上车吧，我先送你回去，他我来处理。”

游意霖应了一声，为了将任廷弋拖上车出了一身的汗，不由得小声地抱怨道：“任先生看着挺瘦，倒是挺重的。”

顾泽苍没说话，专心致志的开车，过了会儿突然听到后面的任廷弋发出声音来，喊道：“顾泽苍！”

一字一顿的，颇有些颐气指使的意味。

游意霖忙伸手捞住他，死死往座位上一摁，有些头疼：“师父，这可怎么办啊，你一个人搞得定吗？要不我陪你？”

“陪他？”任廷弋猛地扭过头去看向游意霖，两眼瞪得跟电灯泡似的，炯炯有神，“你凭什么陪他，为什么陪他？”

顿了顿，任廷弋突然伸出手掐住游意霖的脸，吼道：“说！你跟顾泽苍这老男人什么关系！”

游意霖一张脸涨红：“什么啊……你在胡说些什么，我跟师父就是师徒关系……我……”

游意霖这边话还没解释完，那头任廷弋突然一头栽了下去，扯起呼噜来整个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游意霖收了声：“……”

“不用理他，”顾泽苍叹了口气，语气无奈，“他喝醉了酒就这样。”

游意霖有些小心翼翼：“师父，你以前跟任先生……认识啊？”而且关系好像还不太一般，诚然，后面这句话他是不敢说出口的。

顾泽苍把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些，双眸显得幽深暗沉，游意霖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对方的回答，自觉的又坐了回去。

他侧过身看向任廷弋熟睡的脸，神情有些奇怪。

将任廷弋一把推倒在沙发上，顾泽苍松了口气，打开冰箱寻了瓶酸奶一口喝完才觉得松了口气，浑身是一股子火锅的味道，他皱着眉头将衬衫扯了扔进洗衣机，赤裸着上半身打开了电视机。

一个人住着的时候总希望屋子里能有点声音，顾泽苍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这习惯。

电视里放着综艺，正正好任廷弋蹭了个嘉宾，观众面前表现得开朗活泼的人此刻正在沙发上瘫成一滩烂泥，顾泽苍觉得有些可笑。

就这么立着看入了神，直到一抹火热的身影突然搂住了他的腰，顾泽苍才猛地惊醒过来。

他皱着眉，低头看向搂着自己的那双劲瘦的胳膊，沉声道：“酒醒了？”

任廷弋的声音像是闷在罐子里：“你跟你那徒弟什么关系啊？一晚上都眉来眼去的，我老觉得我跟个电灯泡似的，还得是八百瓦的那种。”

“和你无关。”顾泽苍将手里的酸奶扔进垃圾桶去，语气甚至算得上有些冷漠了，“松手。”

任廷弋愣是没动。

顾泽苍于是自己动手，去扒拉任廷弋的手臂，但对方抱得铁紧，被他愣生生挤出了红痕都不肯放手。

任廷弋赌气似的开口：“我不在的时候你交往了多少个男人？”

顾泽苍皱眉，语气终于有些不耐烦起来，同时心里又攥着一股劲儿挺疼：“酒醒了就赶紧回去吧，免得明天从我这里出来被狗仔偷拍到什么，又惹一身的骚。”

任廷弋的手泄了分力气。

顾泽苍心中的失落反而愈发蔓延开来，他想，果然，在任廷弋的眼里，依然是他这份事业更加重要。

顾泽苍借这个机会拨开对方的手，面无表情的往浴室走去：“离开前记得关门。”

“顾泽苍！”任廷弋直杵杵的立在原地，突然喊出声，“你变了！”

顾泽苍的步伐顿住，他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任廷弋站在那里，因为喝过酒，脸上稍微泛着红，眼尾的红是最明显的，看上去有些可怜，像是立马要落泪似的。

顾泽苍想，他的确是变了，对任廷弋不再有那么多无谓的心软。

从前他最看不得他哭，但凡任廷弋有那么一丁点要哭的意思——像眼下这样，他立马缴械投降，上前不住的安慰，恨不得把自己的命都给对方。

可是如今看到他这样的神情，却只觉得从前的自己可悲。

顾泽苍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抹讥讽，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比我变得更早一些。”

任廷弋浑身一震，几乎是瞬间将眼角的泪咽了回去，脸色难看起来。

他从前的招数对顾泽苍已经全无作用，两人对峙一般的站在这里，分割两地，楚汉河界，像是真的已经回不去了一般。

任廷弋片刻的示弱对顾泽苍没了作用，如今他的心冷得似铁。

从前被融化过一次，又硬起来，就没那么容易再度融化了。

但到底是有些心软的，他沉默的看了他半瞬，叹了口气，道：“回去吧。官司我会好好打的。”

任廷弋上一秒尚且有几分愤愤然，可很快又变得冷静起来，他咬了咬牙，突然露出一个笑意来，很轻佻的说道：“顾泽苍，用不着这么绝情冷漠吧？好歹也是有感情的旧情人，十来年呢。”

顾泽苍皱了皱眉头。

下一刻，任廷弋往前面迈了一步，手掌突然覆上他的胸膛，轻揉了揉，道：“喂，搞个419什么的不过分吧？有点感情的约炮总比找那些连认都不认识的人好啊。大家心里都有底，彼此都干净，发展成长期的也挺好的。”任廷弋冲他挑了挑眉，“如何？”

一股急怒瞬间涌上心头，顾泽苍只觉气血翻涌，看着眼前这张他又爱又恨的脸，终于伸出手去一把将他给推开：“滚！”

任廷弋狠狠的摔入沙发里，“嘶”的倒吸了一口冷气，狠狠皱着眉：“不搞就不搞，发这么大火干什么，怎么，难不成你还喜欢我？觉得我侮辱了你心里神圣的感情？”

顾泽苍脸色猛地一变，被任廷弋轻易的捕捉到，他猛地从沙发里跳了起来，带着几分兴奋的看向他：“其实顾泽苍，刚刚我说的那些话……”

“和公事无关以后还是不要联系我了。”顾泽苍冷着脸打断他的话，“我已经有打算共度一生的爱人了，也并不打算在外乱搞。”

任廷弋的身体一僵，脸上的兴奋刹那间烟消云散。

他站在那里，盯着顾泽苍看了两三秒，才问道：“就今天晚上那小子？”

顾泽苍皱了皱眉，没承认也没否认。

“哧，”任廷弋发出一声轻嘲，颇有些轻佻的捏了捏顾泽苍的下巴，说道，“这都多少年了，你的口味还是一点都没变。尽喜欢那种看上去跟小白兔似的，楚楚可怜的小男生。”

顾泽苍刨开他的手，咬着牙关才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行吧。”任廷弋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他耸了耸肩，收回手，将自己的外套往身上一搭，道，“那我就不在这里待着了，免得被你对象看到了误会，那我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走了，拜。”任廷弋离开前还伸出手再度摸了摸顾泽苍保养得非常好的腹肌，五年过去了依然是完美的八块，他不由得赞叹一句，“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能坚持，我早就懒得大早上起来跑步了，没什么意思。”

“哦，对了，”任廷弋扭过头来冲他抛了个媚眼，“要是改变主意了，记得Call我哟。”

从头到尾，顾泽苍都没说过一句话。

直到关门声“啪”的一声在耳边响起，顾泽苍的手指才极其不易察觉的颤抖了一下，他有些脱力的吸了口气，突然坐了下去。

顾泽苍伸出手捂住双眼，突然有一种很想笑的冲动。

事实上他也真的笑了出来，带着几分自嘲似的，刚刚那一瞬间他竟真的有了——任廷弋是不是有了后悔与他分手的想法。

可后来任廷弋的话无疑给了他最响亮的一个巴掌。

这个人还当真是一点都没变，曾经他以为的情深，真的只是他以为。

这个世界上哪那么多的两厢情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