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说说，怎样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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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志嫣摸黑上楼，心里已经忘了拿筷子的事，她只想在楼上躲清净，所以一头扎进了隔间。

“薛记”二楼的面积比一楼要大一些，但因堆满杂物空间显得异常逼仄，其中一个隔间原本是服务员的寝室，后来被薛母简单地归拢了一下，没事时会上来休息，但它目前主要还是作为子成的自习室使用。

志嫣来到床边，凭着感觉往下坐，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飞快地转过头，床上“腾”地绷直一个人，这一惊吓让她差点喊破了嗓子，她跑去门口按下电灯开关：“你怎么在这啊！”她失态地冲薛志萍大吼。

薛志萍动了动脖子，看向自己大堂姐的眼神相当幽怨。

时间退回到半分钟前，以躺在床上的薛志萍的角度来看，籍着楼下的虚渺灯光是可以看到有人上来了的，看身形就知道是薛志嫣，她错以为志嫣也能看到她。

“你什么时候来的？”薛志嫣抚着胸口埋怨道，“我妈和子成居然都没告诉我你来了。”

无辜的薛母在楼下打了个喷嚏。

“一下班就过来了，”薛志萍把头发潦草地侧扎在左胸前，“你跑哪去了？怎么才回来？”

薛志嫣不想在志萍面前提找工作的事，每次提到志萍都会建议她去求二叔，固然只要她开口，她就可以赶超百分之九十的同龄人拿到一份体面的工作，但她不喜欢“求”，那意味着绑架对方对自己进行施舍，志嫣做不到，并且作为一个人，谁愿意和被人施舍这种事扯上关系？

早在志嫣初中二年级的时候，薛父就意外去世了，一句话都没留下。这些年，不管有多难，薛母都没想过去求谁。

他们家人都活得很“硬”，这种硬气是烙印在骨子里的，人生路上有飓风也好，有疾雨也好，都要求自己挺直腰杆去面对。

只有自己站直了，才更容易面对困难。

薛父在世时也是这样，他是一个搞绘画创作的人，女儿出生之后发现经济跟不上，立马丢掉画笔去工作，后来又筹钱开了饭馆，他的女儿他自己养，不需要去求任何人。

“我失业的事，你没告诉我妈吧？”志嫣答非所问。

“我又不傻，”薛志萍嫌弃地白了志嫣一眼，“我嘴严着呢。”

“你可拉倒吧，子成嘴严吧？刚才都差点给我捅漏了。”然后志嫣说到了正题上，“我说薛二小姐，你干什么来了？”

薛二小姐带了几盒海底捞自热小火锅，要求边吃边聊，老大姐志嫣习惯性照顾弟弟妹妹，抱上三盒小火锅到楼下去泡，志萍随后跟了下来。

志萍小时候经常往店里跑，长大后就没时间过来了，薛母猜小姐妹可能有话要唠，于是把店里的门头灯给关了，一般人看到灯没亮就明白这家店今天不打算继续营业了。

志萍见薛母在收拾东西，有些意外地问道：“大娘，你这么早就要走？”

志萍是想把志嫣约出去的，可她又挂念着到店里看看子成，有些话她得背着薛母。

“有你在这块陪你姐，我今天就早点走，”薛母说，“正好回家收拾收拾，这一天天把我忙的，都没工夫收拾屋，咱家那屋里让你姐造的皮儿片儿的（搞得很脏）……”

志嫣把小火锅从后厨端出来，抗议道：“你赶紧走吧，搁这尽说我坏话。”而后她又转了回去。

薛母的声音追上她：“你还不乐意了？你二十好几的大丫头，连被（子）都不爱叠……”她还想控诉，一转身看到了桌上的小火锅，又操上心了，“你们这些孩子，吃点饭多好，这玩应儿齁辣的……”

“大娘大娘。”志萍压低声音打断薛母，然后指了指后厨，并做了个摇头的动作。

今天志萍过来，薛母仿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再一次请志萍劝志嫣回店里当服务员，志萍赖得费这个劲，但劝不劝是一回事，她得象征性地回报一下。

薛母立马像特务接头似的把志萍拉到了一边：“你姐咋说的？”

“我姐……”志萍转着脑筋，这时志嫣端着一盘花生和毛豆走了出来，志萍迅速和薛母拉开距离，二人的话题就此终止。

志嫣没觉得志萍哪里奇怪，志萍总是和她老妈有很多小秘密。

志萍虽没具体说什么，薛母心中仍揣了几分明白，她那个女儿不好劝，临出门前，窝在角落里打游戏的薛子成站了起来：“我也走。”

“你不吃小火锅吗？”正在掰第三双筷子的志萍有些火大，“我是特意给你买的，薛子成。”

子成推开门头也没回：“给你姐吃吧。”

志萍的胸围被气大了两圈，她把筷子拍到桌上，忽又想起了其他事，她飞奔上楼，拎了三个购物袋下来追出门，低头玩手机的薛子成有点不耐烦：“我说了我不吃。”

“这是给你买的衣服，”志萍扒拉了子成的胳膊一下，“你瞅一眼。”

“不穿。”

“我说你……”

志萍又要去拽子成的胳膊，薛母伸手接过了购物袋：“我给他拿着吧，”这姐弟俩老跟冤家似的，总不能眼瞅着他俩打起来吧？然后薛母对一边玩手机一边往前走的子成喊，“你瞅着点道儿，再（别）掉沟里。”

志嫣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弟弟和妹妹，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子成就不喜欢他这个二堂姐，志嫣试着当过一次和事佬，子成怼她“我有什么理由一定要喜欢薛志萍”，薛志嫣被噎得很彻底。

就好比她对老叔感到亲近，一看见二叔就紧张，但其实老叔是有些木讷，甚至不好交流的，二叔才更疼她，可她和二叔就是有距离感，这种事是没有理由的，想通这一点，志嫣就不再多事了。

志萍返回店里，抱怨了一句“死小子”，心情没太受影响，她早都习惯了她这个拽上天的弟弟。

姐妹两个分吃三盒小火锅和一盘花生毛豆，志萍忽然语出惊人：“哎，薛志嫣，你想报复那个老秦不？”

志嫣手一抖，三颗花生粒全都从她的手心里跌了出去：“怎么忽然提起了这个？”这事已经翻篇了。

志萍放下筷子，打开微信翻了翻，然后指着其中一个头像：“你说的老秦，是这个不？”

志嫣迷茫地看向志萍的手机，还真是，她诧异抬头问志萍：“你认识他？”

“认识个屁，新加的。”

昨天薛志萍到志嫣前公司楼下的咖啡馆坐了一下午，在“附近人”的功能中搜到的，她加了好几个疑似老秦的人，只有这个她一探就探出来了。

这个老秦不禁夸，夸他几句，他就美得差点报自己的身份证号了。

“他全网都用同一个‘ID’，被我扒得连毛都不剩。”志萍得意地说。

志嫣不想再提这件事，她要帮志萍把老秦删了，伸手去抓手机：“你别闹了，赶紧把他删了，别跟这种人接触。”

志萍把手机放得远一些：“他这么欺负你，你都能忍？欺负你就算了，还他妈给你穿小鞋，害你只拿了三百多的工资，你忘了？”

要不还能怎样？这就是个哑巴亏。

志嫣垂眼道：“只能算了。”

“不能算了，”薛志萍斩钉截铁地说，“他有媳妇，你知道不？他儿子都快三岁了。”看到志嫣的表情有了变化，志萍接着说，“这些都是我扒出来的，他还在短视频里面说女性坏话，说得特别下流。”

志嫣狠蹙起了眉。

“这人渣是个惯犯，这货在外面欺负小姑娘，还他妈敢拍视频炫耀，他还是个人吗？你算幸运的，你敢下手打他，可是不敢声张、也不敢还手的小姑娘不知道有多少个。还有他媳妇，也太可怜了，他那孩子更是倒霉，摊上这么个爹。”

志嫣气愤地抠着手指，但她重申：“志萍，这一切都过去了，明知道他是人渣，就不要再……”

“你再看看这个。”志萍翻到一段聊天记录，放到志嫣的眼前，志嫣看着看着瞳孔忽地放大了一倍。

“看到了吗？他这样说你。”见志嫣眼里燃着怒火，志萍追说道。

志嫣浑身止不住地发抖，连声音都变得干涩：“你说说，怎样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