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刺痛与困惑

第二天上午，悦翔高中后门紧邻的后巷，两个男人正在剑拔弩张。

“你哪位啊？”

“你以后再敢碰她，我不会饶了你！”

“我，是她爸！她吃我的，用我的，花我的钱，我想怎么对她都行！”

“无耻的继父，你在犯法！”

争吵的两人，一个是钟楚逸，一个是赵菁菁的继父周劲放。

砰一声，几乎毫无征兆，周劲放突然出手，一拳打在了钟楚逸的脸上，钟楚逸一个不稳，瞬间摔倒，他倒在地上，挣扎着站起来，但费劲儿的动作让周劲放看出了倪端。周劲放蹲下来，拉起了钟楚逸的裤脚，他看到了那条义肢。

“呦呵，残疾人啊？就你这样的，还管别人闲事呢？”周劲放轻蔑一笑，手掌在钟楚逸脸上拍着。“赵菁菁她亲妈，都不敢管，你要管？你知不知道我周劲放是什么人？”

“呵呵……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你得罪我，也不会有好下场，我说到做到。”钟楚逸的头突然朝着地方撞去，周劲放的鼻子顿时鲜血直流，在他发懵的时候，钟楚逸已经挣扎着站起来，当周劲放也站起来要还击的时候，钟楚逸一把抓做周劲放的头发，把他的头狠狠地撞在了旁边那辆车的玻璃窗上。

周劲放被彻底撞懵了，钟楚逸死死按着他的头在他耳边说着：“你有钱有势，还有上市公司，是你坐牢，还是你把赵菁菁和我都弄死，两个极端情况，你都不想要吧？为了那么点无耻的需求，值得吗？”

周劲放虽然怒目圆睁，但没再反抗，也没再放狠话。

钟楚逸放开了他，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后巷。

林知许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刚才他们打架的时候，林知许就站在后巷的一棵大树下面，她没有劝说，也没有阻止，她只是在钟楚逸离开的时候，默默跟在钟楚逸的身后。

当然，这一路上，有刚才围观的人，也有发现钟楚逸脸上有伤，嘴角流血的侧目路人都在困惑得瞥过钟楚逸。

突然，钟楚逸转过身，这“急刹车”让林知许差一点没撞到钟楚逸的身上。

“你别跟了，我想自己待会儿。”钟楚逸说着。

“我只是好奇，你跟那女孩儿是什么关系？你怎么敢打你岳父啊？”林知许伸出一根手指，抹了一下钟楚逸嘴角的血。

看到林知许挑衅的眼神，钟楚逸的眼神也变得更加冰冷，四目相对，怒火仿佛一点就燃。

钟楚逸看了一眼路边，他顺势坐在一张公交车站亭的长椅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燃吸了起来。

“呦，不装了？你不是倡导养生和心灵治愈吗？”林知许也坐在他身边，脸上一直笑呵呵。

“我不喜欢摔倒，更不喜欢摔倒之后，有人欺辱我。”

“你在乎的不是摔倒，是自己变成瘸子这件事吧？”

钟楚逸侧目看林知许，他的眼神凌厉的像一把剑。

“那你呢？你在乎的是失去了三分之一的胃，还是在失去了三分之一的胃之后，别人还骂你是小三啊？”

这次轮到林知许凌厉了，她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当初你在小清梨上卖惨的时候，就有很多网友传言说你做了小三才被人家原配刺伤的。”

“作为男人，你八卦得很无耻啊！”

“而且，你不仅被传言困扰，你还被刺伤你的女人的阴影困扰吧？我猜那女人本来就是要杀死你的，只不过你命大，可是大难不死的你，也不懂感谢命运的恩赐，还急功近利，虚荣度日！你甚至把你的生意搭档都逼死了，网上的消息，大家都看过！”

听到钟楚逸这些话，林知许忽悠一下站起身，疯了一样向着马路对面穿过去。

“林知许！你不要命了！”钟楚逸看到马路上的车子紧急躲避着林知许，她差一点被撞飞。

钟楚逸一把甩掉烟头，托着义肢，一瘸一拐也跑去了马路对面。

林知许站在对面的树下，捂着胃部，肩膀抽动，钟楚逸站在她身边，才发现，林知许已经泪流满面。

“林知许，你不想活了，是不是？”钟楚逸拿出纸巾递给林知许。

“滚！”林知许几乎歇斯底里咆哮着，她一把推开了钟楚逸，钟楚逸栽倒在地，义肢被甩了了出来。

路人侧目，钟楚逸难堪地去拾起他的“腿”，有路人要扶他，他也吼了一声：“滚！”

林知许也对路人吼了一声：“滚！看够没有！”

路人被吓坏了，纷纷躲开，林知许扶起钟楚逸，两个人在路边的石椅上坐下来。

他们都往彼此的伤口上捅，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

“对不起……”钟楚逸先道歉。

林知许擦了一下眼泪，她扭头看钟楚逸，他脸上青了一块，嘴角还残留着血，空着裤管，义肢在靠着石椅放着，这样的钟楚逸狼狈极了。

“我跟赵菁菁没什么关系，她不过是我的住客……”

原来，去年暑假，赵菁菁被继父侮辱，她离家出走，住到了靡森小筑，钟楚逸发现她情绪不对，后来知道了她的事。钟楚逸鼓励她报警，也找她母亲谈过，但她母亲不信，而且只想息事宁人。钟楚逸明白，她母亲只是贪恋虚荣的生活，所以忍气吞声。赵菁菁也不想母亲失去一切，也把一切忍了下来。钟楚逸的督促夏，找赵菁菁的母亲给她安排了寄宿高中，减少了在家的风险，钟楚逸也帮赵菁菁找了心理辅导师去疗愈赵菁菁的心理创伤。

“我能做的，全做了，没想到事情还会再次发生！”钟楚逸愤愤不平。

“你看看你，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把自己弄成这样，值得吗？”林知许问着。

“为了陌生人……”钟楚逸翘起嘴角，竟然笑了：“我也问过自己，值得吗？”

林知许发现钟楚逸竟然认真地看着她。

“值得吧。要不然，心难安。”

那目光的凝视如此厚重，林知许竟然感到了一丝异样心绪。

“只听说女人有圣母心，男人也有吗？”林知许避开了钟楚逸的眼神，她还记得，钟楚逸对周劲放的那股狠劲儿，她提醒自己：别被蛊惑，眼前的男人可是变态。

两个人回到靡森小筑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林知许借口太累，回到了自己在房间。

坐在桌前，林知许知道，她今天一大清早之所以和起早在餐厅吃早饭的钟楚逸和赵菁菁“偶遇”，还非要以回家取东西的名义跟着他们一起进城，其实全都是因为赵菁菁这个假的“不在场证明”，林知许很想找出破绽。

可是，经历一天，她看到钟楚逸又是找赵菁菁的母亲谈，又是亲自在高中门口蹲守，不敢离开，怕赵菁菁继父再伤害她，以至于后来钟楚逸还和周劲放打起来，再到后来发现赵菁菁不过是钟楚逸的住客……林知许似乎被钟楚逸打动了，她甚至更加困惑，为什么愿意帮助他人的钟楚逸会杀人。

所以，他肯定有一个十分合理的动机吧？

林知许本来是不想理会钟楚逸杀傅景欣的动机的，但她仔细思考了之后又发现一件事：一个凶手对尸体的处理其实是和他杀人的动机有关的。

林知许觉得钟楚逸对傅景欣尸体的处理有两种情况。第一种，尸体彻底被毁掉，就像溶尸奇案一样，尸体被处理得连渣滓都找不到。第二种，尸体还存在，不管完不完整，至少还存在。

但这两种情况，钟楚逸肯定不会想要尸体被暴露，被发现的。

可偏偏警方发现的迹象又显示傅景欣还活着，她的信用卡在用，社交账号在发，还有人甚至见过她。钟楚逸维持着傅景欣还活着的状态，也有两种情况。第一种，因为突然出现了目击证人董卓奇，所以钟楚逸要制造傅景欣还活着的假象，迷惑警方，也为日后把失踪的董卓奇和傅景欣的死扯到一起来设计。第二种，即便没有目击证人，钟楚逸也要维持着傅景欣活着的假象，只要尸体被发现的时候，经过冷冻等手段处理过，警方就很难推断傅景欣死亡的真正时间，钟楚逸也好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

所以，钟楚逸是压根就毁了尸体，连渣滓都没剩？还是保留了尸体，为了给自己留有“不在场证明”的空间呢？

一切再次回到“动机”这个原点：谋财害命，情感纠葛，复仇？或者干脆就是连环杀手对特定猎杀对象的选定？正常人会藏尸，甚至溶尸；但变态会虐尸，还会把尸体的部位留作纪念品……

林知许在本子上整理了自己的思绪，她决定从各种设定方向去寻找傅景欣的尸体。

如果到了最后，傅景欣的尸体真的连渣滓都不剩了怎么办？至少，要找出钟楚逸谋杀傅景欣的其他证据，让警方给他定罪，也可以证明傅景欣死了。

林知许叹一口气，她觉得，她的前路好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