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难 如 斯

峳的训练非常严苛，而且非常单调。第一天的时候，就让弭从山上跑到山角再跑回来，如此往返五十遍，而且还要背上一整袋的石头，说是要锻炼一下他的肌肉。

弭当天就累爬下了，他几乎是爬着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回到屋内，弭的第一个动作也是最后一个动作，就是翻身倒在床上。

当他醒来时，发现泽正站在床边急切地看着他，“你没事吧？”

弭现在的感觉就是饿、渴，他翻身想从床上坐起来。“哎哟！”弭全身上下的肌肉，只要轻轻地一动，全身上下每一处的肌肉，就会有种被撕裂后的疼痛，只能保持躺倒的姿势。

“你先给倒点水喝吧！”弭眼神无奈地看着泽，还好说话时，脸部肌肉的变动并没有引发疼痛。

“老天啊，你这是什么疯子训练啊！”泽无奈的摇着头，给弭倒来了水，看弭的样子，只能喂给他喝水。

喝完水，弭在泽的扶持下，慢慢地坐了起来，“哈……”弭长长地出了口气，仿佛完成了一项伟大的工程一般。

桌子上摆着早已送来的饭菜。由于弭是接受训练的准猎手，所以会有专人给他送来饭菜。虽然有点凉，但在弭如火一般热烈的眼神里，饭菜是冒着腾腾热气的。

桌子就离他有几步远，弭是一寸寸挪动过去的，每向前挪动一步，弭的脸上都会呈现一次从无到有的痛苦与欢畅，仿佛那是从地狱到天堂的一次经历。

看着弭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泽几次想笑，都被他扼杀在嘴角，几次想伸手帮弭，却又都被他的手势所制止。

终于，弭完成了这个艰难的过程，走到了桌子边。坐下时，他以一记漂亮的自由落体式，把自己扔到了椅子上，完成这个动作，让弭张大了嘴巴，忍受那一下的冲击。

看着弭总算坐了下来，泽的心也从嘴边落回了心房，忙又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弭的手边。

弭冲泽笑了笑，“谢谢！”然后，埋头向已凉了多时的饭菜发起了最疯狂的进攻，这一整套动作不断给弭带来疼痛的感觉，比如伸手夹菜、吞咽、进入食道，但这都无法阻挡弭进食的疯狂。

泽坐在对面，看着弭的疯狂进食表演，“你确信要一直这么做下去吗？”

弭抬起头看了泽一眼，快速了点点头，又埋头去进攻饭菜，虽然他嘴巴里已塞不下什么东西，但现在就是忍不住要往嘴里塞食物的冲动。

“好吧，我知道你的决心，我不得不佩服你！现在树城只剩下我们两个，至少现在是这样，我希望你能保重自己，我会尽我可能来帮助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泽说完站了起来，走到门口，“不要忘记，我也是一个树城人！”。

泽一通意味深长的话，让弭有点意外，这个一向精于算计，苛责小气的泽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让弭有些不适应，虽然想说点什么，可嘴巴里的食物占据了他舌头活动的空间，只能从鼻孔中发出“嗯，嗯，嗯！”的声音。

等弭完全打败了饭菜，他又喘息了片刻，喝下泽给他倒的水，精神与体力恢复了许多。弭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虽然椅子对他的站起，做出一声“吱嘎”的挽留，可弭还是坚定的向外走去，他还要去见峳，还要去完成今天的训练。

走过泽的房间时，弭向里边看了一眼，泽已出去工作，里边空荡荡的。半山城的人都没有关门的习惯，晚上关门也只是为了抵御黑夜的寒冷。

走到二层区的时候，弭远远地就看到峳坐在门口等着他，弭咬着牙步伐迈得快了点。完成训练，强大自身，去救出师父，救出莯，救出棠，救出树城所有还活着的人，弭一遍遍在大脑中放映着这个念头。

峳看着一步步走来的弭，脸上的笑容也随着弭的接近，从嘴角上升到了眉梢。

“好！你通过了我的测试！”峳站起身。“给你两天休息的时间，我们再开始训练，这两天我们只讲讲一些理念上的东西，这会对你理解本体技能有很大的帮助。”

“什么测试？”弭走到峳身前，停了下来，现在他不再想多做任何一个动作，只想站着。

“其实，只前也有一些年轻人，由于我无法拒绝的原因，答应收他们做弟子，我带他们去后山做了一天的训练，就跟你昨天那样，第二天就没有人敢再来了！哈哈！”峳放声大笑。

与峳认识不久，但弭没见到过他如此开心的笑。

弭心底里闪过一抹得意，自己虽然在树城的猎手考核中不得不败给对手，却在半山城这里无意间胜过许多人。

“来吧！”峳招着手说。

弭一听到这两个字，心头就是一阵颤动，不是只讲理念吗？还来什么！

“我们到屋里谈！”峳又补充了一句。弭长出了一口气。

“我今天要跟你说的，是你昨天表演的本体技能的问题！”峳刻意用了表演两个字，也许他是无意的，反正这两个字，让弭的大耳朵也产生了与其它部位肌肉相同的疼痛感。

“我很确信，你的师父已把他所会的东西都传授给了你！不过你表演的本体技能，只有个样子，既无力量，也无速度，而且多余的动作太多，这就只能让你的力量无从发挥，速度被拖慢！”

弭认真地听着，不再被那两个字所刺痛。

“人体本身，在任何情况下，最重要的是要保持平衡，这也是身体有动作之前最无意识的动作。”弭对这句不是很明白，有些迷惑的看着峳。

峳微笑着站起身，又坐了下来。他看着弭，“看清楚了吗？”弭脸上的迷惑，如同雾气一般升腾了起来。

“好吧，注意我身体的那一部分是先动起来的！”峳再一次站了起来，这回的动作慢了许多。

“肩头，啊，不，是肩膀！”弭兴奋地回答。

“没错，是肩膀！人体任何一个打破身体平衡的动作，最先表现出来的就是肩膀！”峳点着头。“你要抬左腿，肩膀必然先向右侧倾斜，抬右腿，肩膀必然先向左侧倾斜。”峳边说边为弭演示着。“所以，遇到人类对手，最重要的是盯紧他的双肩，根据双肩的倾斜程度，就可以知道对方要动那只脚！就可以做到预敌先机，后发而先致！”

“可我当时是出拳打你的，怎么预知？”弭又想起了那只出一半的一拳。

“道理相同，想左必先右，想前必先后！只有那样你的身体，才能发出力，却也是个最明显的破绽！”

弭听得有些似懂非懂，至少那个‘破绽’是什么意思，就有些不太明白，不过没什么，他相信自己会搞懂的。

就这样，两天的休整时间很快就过去，弭的肌肉并没有完全好，但至少没有那么疼痛了。严苛的训练就要再次开始，弭的心情也越来越紧张，他不确定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不能完成那要命的五十次往返。

峳带着弭再次来到后山，弭看着山坡、岩石还有那几棵歪歪扭扭的树，心底生出丝丝的恐惧，五十遍的往返！

“头一次训练，是为了炼断你已成型的肌肉模式，好重新塑造肌肉组织，所以训练强度非常大，今天你只需跑动一上午，能跑多少，完全看你自己能承受的程度，下午我们学习本体技能。”

弭心底的那丝丝恐惧悄然退去，余下只是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非常想知道自己一上午可以跑几个往返。

背上一整袋的石头，弭毫不犹豫地冲下了山。背后的石头，随着每一次颠簸，都会给弭一次强烈的冲击，那股力量随即传到双腿，肌肉毫无选择地承受了下来，它们只能改变自己，让冲击对自己的伤害最小化。

下山还有一部分惯性在发挥作用，上山却完全要靠自己的力量冲上去，背后的石头压得弭有些喘不过气，最后快冲到训练场时，弭几乎是用手支撑着爬了上来。

峳坐在地上，悠然地看着呼呼喘气的弭，似乎这一切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他只一个看表演的观众，不过观众也有喝彩或起哄的时候。

“再来！”听起来这个观众并不是很满意弭的表演。

弭深吸一口气，再次向山下跑去，他要坚持，他必须坚持，他要变强壮，他要去面对未知的危险，他要去救回与他有深情的人，他要赢得观众的喝彩！

一上午的时间，弭往返了六次半，还没有完全恢复的肌肉，向他的大脑发出了最严厉的信号，以再这样下去就自杀相威胁，弭在跑到山脚后，只能放弃了！

他在山脚下向峳挥动手臂，表示自己投降！峳招手让他上来。

弭放下整袋的石头，一步一步，在峳的注视下，慢慢走上训练场。其实对弭的表现峳已是很满意，当初他接受师父如此训练时，仅往返了六次就投降了，这个小子居然比他还多跑了半趟，这需要绝对坚强的意志，才能支撑。但他不想让这个年轻人有半点骄傲在他心底滋生，所以峳依然保持着他的平淡。

“来吧，吃些东西，休息休息！”弭不知道峳是什么时候跑回去拿了食物回来，反正来得时候没见到他带着食物。

弭这两天对食物都异常凶狠，仿佛与它们有着深仇大恨，下嘴时绝不留情，也不管峳是不是已经吃过。

看着弭吃完了自己的那份食物，峳没有表示出任何的异议，仿佛那也与自己无关，作为一名出色的猎手，吃可以一次吃三个人的量，也可以饿上几天不进食，而体力基本不受影响。

阳光最猛烈的时候，两人躲入了联接房间与后山的通道中，阴凉而舒适，弭还特意小憩了片刻，为下午的训练做足了准备。

峳的本体技能传授方法与师父的不同，更多的是在实战中讲解，这让弭很感兴趣，但也吃了不少拳头，摔了不少跟头。

转眼，已过去一个半月，弭上午的往返次数已轻松达到二十一次，下午本体技能的实战中，吃到的拳头越来越少，摔的跟头也越来越轻，至少摔倒前他已有足够的准备。

这天中午两人在通道中休息时，岐突然冒了出来，神色严肃地把峳叫到一边，低低的声音说着什么，时不时向着弭瞟上一眼。

发生什么事情了？弭本能的认为发生的事情与自己有关，是泽那家伙惹出什么麻烦来了吗？早晨见他时，还很正常，而且又胖了不少！

两人说完，岐就离开了，走时还向弭挥了挥手，并没有说什么，但这更让弭心中不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