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兴趣

厉予谨工作估计很忙，那一日暂时回来过之后便又走了。

本来计划是周日三个人去逛超市，因为厉予谨走了，就成了李擒书和原子峰的二人世界，原子峰逛超市的小执念终于实现，李擒书笑意盈盈的嘲笑他：“你那天喝醉了酒，一直喊着要去逛超市，人超市都关门了，你在超市门口砸了半天的门。有这么喜欢逛超市吗？”

原子峰红了脸：“……”

李擒书也不抓住这个点不停嘲讽他，只点到即止，反倒是原子峰没忍住开口问道：“我真去砸门了？”

“骗你的。”李擒书笑了笑，“你只是在嘴里喊，没有付出实际行动。”

原子峰松了口气。

李擒书吃得很清淡，蔬菜和水果是他买的最多的，但也没阻止原子峰一直往购物车里装肉，反而还主动问他要不要吃糖醋排骨。

想到那一日咸死人的西红柿鸡蛋面，原子峰不由得有些担心这个糖醋排骨是会甜死还是酸死，但他还是很认真的点头：“好啊。”

李擒书拿了一堆排骨，原子峰阻止他：“不用这么多吧，吃不完的。”

“多的放进冰箱，”李擒书解释道，“阿谨也很喜欢吃这个，等他回来了还能再做一次。”

原子峰心里有些不大舒服，推着手推车半晌不说话，直到李擒书开始挑毛巾了，才开口道：“李擒书，你跟厉予谨认识很多年了吗？”

“我想想啊，”李擒书居然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下，“从高一，一直到现在，得有十三年了吧。”

原子峰说：“哦，那比我认识你要多两三年。”心里居然有一点不爽。

李擒书说：“这有什么好比的？”他揉了揉原子峰的头，“不是你小舅，我和你指不定到现在都是陌生人呢。所以说，你要待你小舅好一些，他这个人啊，就是不怎么会表达自己，其实是心疼你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行了行了，”原子峰一听他这说教的口气就很烦，“你怎么跟我爷爷一个样，我跟他关系如何我自己还能不知道么？他对我好或者不好，有谁能比我自己更清楚。”

“你现在还小，”李擒书只笑，“等你长大了，成熟些了，你就明白了。”

他叹了口气，垂下眼睑，望着购物车里装的满满当当的东西：“这世上有太多的事情是身不由己，也有太多的事情，你只能埋在心底，说不出来。”

原子峰径直推着车往前走：“我不管什么身不由己，也不管什么埋在心底，我只知道，做人而已，没那么复杂，痛痛快快的活成自己不就行了？”

李擒书望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步伐顿了顿，苦笑了一声。

世间事，倘若真的能如此简单就好了。

两人足足买了两个购物袋的东西，原子峰一口气本来打算提两包，硬是被李擒书要过去一包，原子峰看他手被勒得都红了，不由气短：“又提不动，逞什么能啊。”

“好歹是长辈，我能让你提吗？”李擒书说。

这话刺耳得很，原子峰迈开步伐就往前走，李擒书忙跟上去。

超市离家不太远，两人没开车，来时轻松得很，回去却有些恼人。

两人走了会儿，路过学校门口的时候，李擒书突然停住了步伐，原子峰说半天的话就没得到他的回应，奇怪的抬头，顺着李擒书的视线看过去，微挑了挑眉。

“哟，我还以为厉予谨真是去认真工作了呢，合着也是去勾搭小姑娘了？”

学校门口有家全国连锁知名奶茶店，厉予谨斜靠在门上，低头和对面的小姑娘说着些什么。

两人看了有一会儿，奶茶店的店员递了一杯奶茶给那姑娘，厉予谨付完账，两人并肩往外走。

原子峰发现李擒书下意识的扭头要走，但已经来不及，不远处厉予谨已经看到他们俩了。

李擒书只说：“愣着干什么？”

原子峰觉得现在这情景有些奇怪，但到底是哪里奇怪，他也说不出来，跟上李擒书的步伐，又扭头看了一眼，发现厉予谨和那小姑娘已经往和他们相反的地方去了——厉予谨似乎也没打算凑上前来打招呼。

真的很奇怪。

此后的路程李擒书便显得格外的沉默了，原子峰绞尽脑汁的找着话题。

晚上李擒书做糖醋排骨，出乎意料的是，味道居然很绝。

糖醋的味道充分和排骨融合的，每一份佐料都把握得恰到好处，比外面的那些餐厅做得还要好吃一些，原子峰不由得瞪大眼睛，道：“怎么这么好吃？”

李擒书轻轻的笑：“那就多吃一些。”

原子峰“嗯”了一声，往嘴里塞了一块排骨。

李擒书收拾完排骨就在沙发上坐下了，电视机里跳着新闻联播的频道，他咔擦一声咬了口苹果。

原子峰问：“你晚饭就吃这个？”

“嗯，”李擒书点头，“也不是很饿。”

原子峰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三两下将糖醋排骨吃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去玄关处穿鞋。

李擒书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道：“要出去啊？”

“马上就回来。”

原子峰关上了门。

李擒书把客厅里电视的声音调到了最大，把碗筷洗完之后他给多肉植物填了很少的水，站在窗边发呆。

屋子里有人声儿，倒也不至于太过于冷清，只是那新闻联播里的声音越是嘈杂就越显得这偌大的空间冷清，而他孑然一人。

李擒书在杂志社工作，勉强混到了主编上去，平日里工作也很清闲，没事做的时候总是在屋子里看书或者发呆。

也无人打扰。

只是今晚似乎有一点不同。

他呆坐了会儿之后，钥匙钻了门孔，原子峰的声音响起来：“李擒书，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回头看去，那小孩脸上的笑容好像被太阳拂过般，带着些不自觉的暖意，一双黑色的瞳孔之中，盛满日光。

“什么？”李擒书下意识的问道。

“冰激凌！”原子峰换上拖鞋，往屋子里走，“我记得你最喜欢吃这玩意儿了，十年过去，你的口味有没有变啊？”

原子峰把冰激凌递到他手里：“喏，草莓味儿的。”

冰激凌有些凉，放在手里将他心里的烦躁却压下去一些。

李擒书怔怔的望着，一瞬间像是回到了他的高三。

冰激凌对于那个时候的他来说是常见的食物，和厉予谨一起为高考奋斗的日子，到了深夜，每每坚持不下去，他都会吃个冰激凌，刺激一下自己，然后继续背单词，刷题。

厉予谨那时候也常给他买。

“你那时候才八岁吧？”李擒书说，“你怎么还记得我那时候常吃冰激凌？我八岁的事情，我现在只能想得起来一些片段了。”

“告诉你一个秘密，”原子峰说，“我有一个特异功能，发生在我生命里的每一个片段——我都能把每一个细节记得一清二楚。医学上把这种特异功能称为超忆症。”

李擒书剥开冰激凌的外壳，盯着异常认真的原子峰，笑道：“你认真的我都快信了。”

“是真的！”原子峰几乎快要抓狂，“我骗你有什么好处。”

李擒书想了想：“骗我好玩？”

“……”原子峰叹了口气。

李擒书又道：“你要是真的有这项特异功能，你就不会六科只考两位数了。”

原子峰盯着他，翻了个极大地白眼，往回走了：“爱信不信！”

李擒书一口咬下冰激凌，草莓味的香甜在唇舌之间弥散开来，之前的那么一些不开心，顷刻间全都烟消云散。

真是个孝顺的好侄子啊，李擒书想。

因为李擒书的那句话，原子峰难得在上英语课的时候翻开了书，认真听了几句。

当然，他没坚持到这一页讲完，就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这些单词每一个他都熟悉的很，听起来太无聊了。

谢廖东见他睡了，总算放下心来，松了口气，道：“老大，我还以为你要改过自新，洗心革面了。”

原子峰：“……”

谢廖东笑：“你要是改过自新了，剩我一人复读复读再复读，那我多孤单啊不是。”

原子峰一巴掌拍他脑门儿上：“闭嘴。”

“哎，你那天和那……叫什么来着，李擒书，去逛超市了吗？”谢廖东翻开一页英语书做了个样子。

“没。”原子峰说，“但第二天去了。”

谢廖东诡异的看着他：“……你知道你现在的表情像什么吗？”

“嗯？”

“特别像我初二那年情窦初开，每天都傻笑的样子，”谢廖东说，“我他妈看你谈了七八回恋爱，没一次是像这样的，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对女人不感兴趣？”

原子峰顿时觉得鸡皮疙瘩爬了满身，声音一点也没压，扭头就道：“你有病吧？我怎么可能对女人不感兴趣？”

全班安静了一瞬间。

几乎所有人的脑袋都回头望向原子峰和谢廖东。

谢廖东都想钻地洞了：“我们俩演戏呢，演戏呢。哈哈哈。”

“滚出去！”英语老师愤愤砸了书，“别在我的课堂上讨论情情爱爱的事情！”

原子峰翻了个白眼，起身就走，面上看上去淡定得很，但心里却有些不太是滋味。

对女人不感兴趣？不会吧，他原子峰怎么说，也是对着女人能起反应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