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试探

第二日时诵、商瞿二人该回朝复命了。商瞿特地早起，想先送时玖去书院。时玖睡眼惺忪地被商瞿揉脑袋揉醒，老老实实地坐上马车。

“困啊……”时玖打了个哈欠，靠着商瞿揉揉眼睛。

“睡吧，到了叫你。”商瞿一下下轻拍着时玖身子，直把人拍的软乎乎的，又睡了过去。

清晨的新亭带着早晨特有的潮湿露气，连着马车蒙上一层薄雾，像是春之手拂过为满城批上一层神秘的柔纱。

商瞿挡开半边遮窗的纱帘，小心地把时玖的脑袋护在自己怀里，怕早晨的潮气侵了小孩的身体。

时玖又睡了小半刻，意识稍微清醒，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商瞿的铠甲硌得他颈侧有些发酸，偏偏鼻腔里熟悉的味道又让他舍不得起身，时玖有些矛盾地动了动。

“醒了？”他这一动，商瞿便有所察觉，低头看他的脸。

时玖只得撑起身子伸个懒腰，唤凝远把自己要的那本书递进来，心里暗骂自己，瞎动什么，不然还能在商瞿怀里多赖一会儿。

时玖接过书来，本是打发时间，却一页一页看入迷了，商瞿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一时间马车里只有二人的呼吸声和时不时翻动书页的声音。

凝远背着书箱子同车夫一起坐在外头，发觉这路并不是平日里走的那一条，忍着好奇走完一条长街之后就再忍不住了，问道：“少爷，这路不是咱们平时走的那一条啊？”

过了片刻，车厢里才传出来时玖带笑的声音，“看你的路。”

“……”当他没问。

路途过半，时玖除了要了两次水喝，剩下的时候注意力基本都在手里那本书上。

商瞿反倒有些好奇了，想起来昨晚上时玖看的书，问他：“看的什么？《道德经》吗？”

“嗯？”时玖闻言抬头茫然地看他一眼，缓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笑道：“怎么会……”他冲着商瞿扬了下封面，是本北祝的齐物志。

“你看这个。”

时玖凑到商瞿身边，神秘兮兮地翻到一页示意他看。商瞿发现这书虽然已经泛黄，看上去很久了，做工却算得上精美，每一篇还配着色的画片。

时玖指给他的那页，说的是北祝的狼牙腰坠。北祝的少年会在成人的那日猎下一匹狼，把它最锋利的一枚狼牙献给自己要求爱的姑娘。

如果姑娘接受他的求爱，就会亲手编织一条紫色的腰带，把那枚狼牙带在腰上。

商瞿看了半天，点点头，脸色有些红，“挺有意思，你想要吗？我给你猎一匹狼……”

时玖注意的重点没放在商瞿的话上，他手指使劲在画册上戳，“不是这个，你仔细看，再仔细看，是不是很眼熟……”

经他这么一说，商瞿还真觉出眼熟来，又实在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时玖笑的有点小得意，“你想想咱们家住的那位尊贵的客人，她腰上戴的腰饰……”

商瞿顺着时玖的思路想，阿兰真腰上戴着的……可不就是用紫色腰饰穿起来的一枚狼牙。商瞿脸上表情一下子精彩起来。“那……”

“啊——”时玖突然爆发一声大吼。

马儿被震得蹄子刨了下地，车厢跟着晃动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方才的节奏。

凝远在车外面试探地问了句。

时玖没理他，他看着商瞿英气的脸，脸上激动之色逐渐加深，“我想要狼牙。”商瞿说要给他猎一匹狼，那这算是……求爱的意思吗……时玖一下子被幸福激的好像要晕过去，过了一会儿，看着商瞿没怎么变色的脸他又忍不住想，难道是自己想多了，商瞿只是觉得他会感兴趣所以要给他猎一匹狼玩？

好像不至于，有点夸张了……

相比起时玖异常丰富的心里活动，商瞿的回答就简单多了，他只是说，“好。”

时玖被他感染了平静，小声的讨价还价，“要你猎的……”

“当然。”商瞿点头。

到了淮章书院，凝远才想明白少爷为何绕路走。

商瞿不方便露脸，在马车里揉了揉时玖的头，像是有点舍不得，也不主动告辞。最后还是时玖抱了抱他，小声说了句“我走了”。

商瞿点头说好。

时玖临下车的时候，听见商瞿在他身后说道：“休沐的时候我来接你。”

时玖回眸瞥他一眼，眼睛里亮晶晶的。一瞬间仿佛又什么都不一样了，商瞿的眼睛，他自己的眼睛，马车车厢里暧昧得熏人脸的气氛。

这会儿正是各家子弟来书院上晨课的时候，这一来又是半旬不能归家，门口马车熙攘，最惹眼的反而是黑脸的尚澹和他身后几个小跟班。

和风拂过，马车里的时玖用唇碰了碰商瞿的脸颊。

时玖胸腔里砰砰地跳动，他感官分外敏感，明显地觉出一股气血顺着胸膛上窜，一路染红了自己的脖颈和脑袋。

他没敢去看商瞿的表情，转过身并步到车厢门边上，呼出一口灼烫的气，慢慢平静下来。

凝远被尚澹盯得周身一阵寒意，空气中交响着噼里啪啦的火花。他刚想说什么，身后时玖从马车上走下来。

“少爷……”

“嗯，没事，你跟着我。”当事人时玖像是不在乎一样，看也没看杀气腾腾的尚澹一眼，脸上如沐春风地笑着过去挨个打招呼。

“李公子。”

“是时公子啊，爹，这位就是时将军的小公子。”李翰文转头跟父亲介绍时玖。

“问伯父安。”时玖倒是认得这个笑眯眯的老爷子，吏部尚书李尚安。

李尚安笑眯眯应了，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时玖一点不落地看在眼里，也不意外。他爹凯旋，有心人自然要将能捞的便宜捞到极致。

凝远抽空看了眼尚澹，那人被对手忽视掉，脸都是黑的。凝远呼了口气，觉得特别解气。

时玖量尚澹也不敢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大的胆子跟他动手，更何况商瞿还没走远……时玖想到这里，心里有些紧张，也不知道商瞿是怎么想的……

他路过尚澹身边，突然扭头看了眼，尚澹身后的一个跟班冲他微微点了下头。

时玖的表情有点奇怪。这个人……正是那天叫嚣着要他识相点的那位。

他穿了身与那日的风格截然不同的青色长衫，外头搭一件月白色的敞口外袍，显得人沉静又低调。

“时小少爷！”时玖正发着呆，没留神肩膀一下子被人揽住，整个人一个朝前一个踉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