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星河夜话

“轰隆……”简易的木质成本被轻易的撞碎，挥舞弯刀的蒙面骑兵长驱直入，呼喝喊杀。

已经取得了大胜的辽国士兵们早已失了戒备，显然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种时候还会遇到敌袭。城门口的抵抗微弱到令人发指，被敌人轻而易举的突进了门内。而与此同时，土城四周也相继燃起了大火，喊杀声自四面八方而来，更加让辽军为之慌乱。

高台上下一片紧张，众多将领纷纷大喊大叫呼唤自己的下属，下属们则纷纷前来请示寻找自己的上官。人喊马嘶交杂一片，一时间无比狼狈。而这时，女真人则显得有纪律得多，他们立刻抢到高台前将本族的女子牢牢护住，而后缓慢的向旁边退去，让开正中冲锋的道路。

此时，没有多少人在意他们的举动。

耶律树磊神色慌张，握着佩剑的手指已经发白。他看着渐渐逼近的敌人愈发脸色难看。大吼大叫的不断挥舞着粗大的拳头。

“铁林军何在？给我顶上去！”

“枪兵！枪兵给我在高台前列阵啊！”

“刀盾手给我上！敢有后退者格杀！”

“给我上！给我上！”

纷乱的命令就这样被杂乱的丢了出去，四周但凡能拿起兵器的士兵们就这样乱哄哄的一拥而上，弓箭手们仓皇寻找着制高点，铁林军衣甲不整、人员不齐但在军令面前也不得不开始了冲锋。

就这样，辽军与洪流般冲入城中的神秘骑兵对撞在了一起。那一刻，罗诚明显感觉得到身旁阿骨打的眼神为之一亮，攥紧的拳头却为之一松。

辽军的抵抗竟然轻而易举的就被冲散了！

铁林军开始溃退，步兵的阵列被撞击得愈发松动，眼看便要崩盘。神秘骑兵冲入阵列中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不单单是阿骨打，包括完颜盈歌在内，所有的女真将领在这一刻都是颇感意外，却又随即都暗藏了心思。这时，耶律树磊已经急吼吼的冲到了盈歌面前，要求女真人出力。完颜盈歌依旧顺从的恭声领命，但是在耶律树磊背身过去的刹那，他抬头时的双眸亮得骇人！

“欲望的种子……开始萌芽了吧？”罗诚看着身周这些蠢蠢欲动的女真人微微一笑，手中小刀旋转的愈发迅疾，快得让人看不清刀锋的轨迹。

“越里吉前来救援！哈钦部的族人何在！？”

“杀退辽狗！”

“跟我冲！”

“那人是耶律树磊！辽军的统帅！杀了他！”

“完颜部杀来了！”

“救下德隆大人了，撤！”

……

喧闹和嘈杂在持续了片刻后，随着远去的马蹄终究息止。那些“越里吉”部的骑兵在杀退辽军反扑后劫夺了包括德隆在内的部分哈钦部俘虏，随后在女真士兵们杀来前便冲出城门扬长而去。辽军骑兵追之不得，最后休战。

当夜，哈钦城中开始加强戒备，耶律树磊脸色铁青，斩杀了负责看守城门的辽军军官。而后在大帐中叫嚣要踏平整个越里吉部。可别说旁人，就是罗诚这样一个小角色都听得出他话中的色厉内荏。而之后，完颜盈歌则顺理成章的带领本族女子和士兵退回完颜部的营帐。这次，他没有遇到任何阻拦。

与辽军大帐中的紧张、沮丧截然不同，女真大营的大帐内，此刻是欢声笑语。一众女真将领围着罗诚险些把他抛飞起来。最后还是阿骨打提醒下才终于安静了些许。

完颜盈歌此时也掩饰不了脸上的兴奋，他走到罗诚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赞叹道：“罗先生真是神机妙算啊！事情的发展居然和你推算的一模一样。”说着，他又嘀咕了一句：“只是没想到，辽军在被突袭的情况下应对竟然这么笨拙。是一群只能打顺风仗的老爷兵么？”只是他这番话的声音微弱，旁人只是觉得他在自言自语而已。

旁边，完颜乌雅束也一脸诚恳的走到罗诚面前，对他道：“罗先生，还请原谅我先前的无礼。这一次多亏了您才让我们完颜部解决了这个难题。我代这些完颜部的女子们拜谢先生了！”说着，便要向罗诚行礼，被眼疾手快的罗诚一把扶住。但是乌雅束和盈歌还是要求那些完颜部女子们亲自前来向罗诚行礼道谢。

一片莺莺燕燕立刻拜倒。

罗诚又是好一番推拒谦让，只是在这过程中他终于看到了那个身穿白裙的女子样貌，一时间竟是愣住了。

“是你！？”罗诚心中惊疑却还是忍住没有出口。

而对面那女子则狡黠一笑，在众人视线都没注意的时候微微竖起手指放在唇上，随即转身。

柳英若，你这家伙居然也来到游戏里了，还充当了盈歌女儿的身份？知不知道你差一点就要被人当母马骑了！你还真是够大胆啊。

罗诚看着柳英若的背影远去微微摇了摇头，却并没有要追过去看看的意思。既然是游戏，那大家就互不打扰，一起玩下去就是了。

当夜，女真大帐中的热闹持续了好一阵，但终究还是被命令散去。罗诚因为立下了大功当场摆脱了俘虏身份，最后与阿骨打、吴乞买兄弟等人同住到了一顶帐篷里。

夜，阿骨打偷偷将罗诚唤醒，指了指手中的一个酒囊便拉着罗诚一起溜出了营寨。

两人再度来到了一处远离哈钦城和女真营帐的山坡上，夜晚看着苍茫林海和满天星斗，一起饮酒畅谈。

“我们女真族的历史据说有几千年，可我们没有文字，祖先当年如何如今只剩下一些传说故事了。”阿骨打喝了口酒，将酒囊抛给罗诚而后说道：“我们现在世居辽东，你们汉人口中塞北酷寒之地。我们这里没有肥沃的耕地，没有温暖的气候，没有富饶的物产。我们缺少衣服、缺少粮食、缺少铁……缺少人，我们部族杂乱，连年互相攻战。吃不饱、穿不暖，小孩子们很多都会夭折……我们在高丽和辽国势力的夹缝中间，只能委曲求全。高丽人时不时便来敲诈我们一番。而辽国除了敲诈之外还和我们要海东青，我们每年就要死去数百个捕鹰人，无数人冻死冻伤，牺牲无数人力来满足他们的愿望，我们要上供粮食、兽皮、牛羊，而即便这样我们贵族的女儿却还是被他们视为贫贱蛮夷，要供他们契丹人征召、宠幸……呵！”

说完这些话时，阿骨打眼中显然多了些桀骜与不忿。

“真是羡慕你们大周朝啊！海的另一边，四季温和，土壤肥沃，物产丰富。你们有稳定的环境，有适合的气候，有聪慧的人民，有机会产生出灿烂的文化。我真的很想去看看，去见识见识。”阿骨打的脸上一片憧憬和向往。

罗诚闷声喝了一口酒，酒的滋味并不好，浑浊粗劣，与现代工业出产的饮品相差甚远，却保留了这种古时候特有的味道。他一边细细品味，一边回忆着金军南下、靖康之耻等一系列的历史。他并非历史专业的学生，对这些历史也就大多知道一个大概。但这些大概已经足以勾勒出女真族、完颜部今后的走向和发展了。

这个原本一无所有的民族和部落，即将征服并占据大半个天下……

罗诚忽然有些不吐不快的感觉，他猛地扭头看向阿骨打，问道：“除此之外呢？”

“嗯？”阿骨打愣了愣。

罗诚却打开天窗道：“除了想去看一看之外呢？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要去征服那片地方？要去奴役那些人民？要去掠夺那些物产？”

阿骨打目瞪口呆，随即却哈哈大笑摇头道：“你在开什么玩笑！”

罗诚却道：“我没在开玩笑。现在你们一无所有，你们实力弱小需要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看人脸色。可当有一条你们强大了呢？当你们拥有了大片的土地和资源，拥有了强悍的士兵和军队，别人需要看你们的脸色行事的时候，南面那片富饶的土地你们不会动心么？你们不会去想着夺取那些现在就让你着迷的财富和美女么？”

说完这些后，阿骨打明显犹豫了一下，开始了沉默的思考。

而罗诚也没有期待他给出什么回答，说到底他们也才仅仅相识两天而已。刚刚的问题更多像是罗诚酒后任性的发泄。反正是在游戏里，有什么关系？

阿骨打继续沉默着。

一个系统ＡＩ罢了，做得再怎么好，到底也不能对它抱有什么过分的期望。罗诚自嘲似的想着。

但就在这时，他耳边响起了阿骨打的声音，“你愿意帮我么？”

这一次，轮到罗诚愣了愣，一时没有转过弯。

阿骨打却继续在他耳边问道：“你愿意帮助我们完颜部变得强大起来么？先生。”

我？

帮助你们强大？

罗诚忽然发觉，这个系统ＡＩ似乎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这是已经打算招揽自己了。

“我没有想过你说的问题，我觉得如果一切按部就班的话，我也没有多大可能看到你说的将来。”阿骨打撇了撇嘴，一把从罗诚的手里抢回了酒囊，大口灌了一番，随即他站起身冲着天际星河张开了双手，豪迈道：“说实话，没人会拒绝过得更好。如果有可能，我也希望女真人能够都迁徙到南方汉地去生活。但是……我可以做出我的承诺。”

黑夜中，阿骨打的望向星空双眸亮得吓人，好似在他脸上的才是真正的明星。

“罗先生。如果你愿意帮助我，愿意帮助我们完颜部的话。我承诺：终我一生，决不会和大周刀兵相向！不会向大周的土地上派去一兵一卒！如违此誓，人神共愤，天雷地火，永坠地狱！”

说着，年轻的完颜阿骨打猛然转过身，冲罗诚伸出了手掌，诚恳道：“你呢？罗先生？你愿意帮我么？帮帮我们的完颜部！我不奢求什么称霸天下。我只是希望让牧民们能吃上饭，让新娘能穿上新装，让小孩子们能够平安长大，让老人们能够死于安详，让女真人不光能够活着，还活得有些尊严。可以么？”

可以么？

当这番话说完时，阿骨打已是泪流满面。这个刚毅果敢的女真族年轻人在这一刻忍不住眼泪，终是真情流露了出来。他们很苦，他们的部落更苦，祖先几代人艰难创业，到了现在却依旧在举族吃苦。

让牧民们能吃上饭……

让新娘能穿上新装……

让小孩子们能够平安长大……

让老人们能够死于安详……

看着面前的女真汉子，罗诚心中莫名浮现出了两个字——“真诚”

刚刚喝下去的酒忽然就变得烈了，一时间热血上涌。有多少年了？有多少年自己的心都仿佛冰封起来了一样，追逐着利益、玩弄着人心、毁灭着生命，感受着心中那份空虚和无聊。却没想到在这款游戏里体会到了这种感觉……这种少年热血的感觉！

是有多久没有过了？

罗诚猛地起身，从阿骨打手中抢过酒囊，干脆仰头一饮而尽。随即便是仰天长啸！似要把现实世界里他无法对人言，无法述诸于口的无聊与不甘统统宣泄而出，直抛青天三千丈！阿骨打大喜，也是狂笑不止，这两人均是身强气厚之辈，这时啸声震天，那冈上本有鸟兽栖息，都教他二人啸声震醒，只惊得群鸦悲鸣，小兽乱走。

不管你究竟只是游戏ＡＩ，还是完颜阿骨打！既然你给出了承诺，许下了重誓。那我便看看你是不是一诺千金，言出必践！

一切，将来见分晓吧！

“叮！叮！叮！系统提示：试玩阶段主线任务成功开启。玩家第一次体验时间结束，五秒后强制退出。５、４、３、２、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