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１话：古城有奇闻 术士多轶事

库都尔城建在一个山环里，虽然很大，但只有一个城门，从飞鸟的高度往下看，它的形状像一个扎着嘴儿的口袋。每天晚上太阳一落山，就得立即把城门关上，因为风传城外有鬼，天一黑便开始四处游荡，吃掉没来得及进城的人。城里人管这些鬼叫“梭子”，说它们游走于树林之间，见缝插针无孔不入，并且吃人不吐骨头，所以城里最严重的刑罚不是砍头，而是在傍晚的时候把人扒光，身上涂满灯油再赶出城去。灯油是蛇藤籽和水升麻熬制的，风吹即燃，与树枝摩擦也能生火，因此犯人不敢快跑也不敢躲藏，只能等着被梭子吃掉。砍头会赚个尸体，而被梭子吃掉，就再也无法转生了。

也有人因为恐惧梭子，拼命逃跑，结果身子被烧成焦炭，体形也会缩成一只狗的大小，被术士拣回去，研碎做成墨，写出来的字异常漂亮！有爱逞才 的文人特意要买这种墨，术士卖给他的时候会偷偷向他挤眼睛。

掌管这座城的城主叫汉直家，是个法力无边的术士。人长得又瘦又高，眼睛细长，平时爱睁不睁的，脸是煮熟了的猪肝色。爱穿酱黄袍，看上去像是一片秋天的叶子。

汉直家善长蛊惑之术。传说不尊重他权威的人，他会用斧子砍出一只木羊，煮了给你吃。吃完你会变成一棵树。然后随便他把你栽到哪里。从此风吹雨打，受尽冷遇。直到几年之后，你能结出果子，被动物吃掉，把种子拉出来，再长出新的树苗。你才能变回人形。但受到过这种诅咒的人，身上会有粪味儿，懂的人一闻就闻得出来。

库都尔城最大的问题是城中没有水源，所有的井都打不出水来。因为怕“梭子”从水里混进城来，也不敢引河水进城。白天城门开的时候，会有很多运水的车出城取水，男女老少，出出进进，让库都尔城显得十分热闹！

库都尔安全问题不是城里人最担心的。因为任何一支军队如果在一个白天拿不下这座城，到了晚上，那些“梭子”是会替城里的人把他们消灭掉的。它们是不用发军饷的军人。

城里倒是真有一个薄弱的地方，叫鼠妇神庙。每天重兵把守。那是汉直家的隐痛。汉直家为了取水，修缮了鼠妇神庙的旧址，许愿在寺庙的院子里打一口深井，供全城人取水用。没成想，井越打越深也不见水，结果把地壳打穿了。所有挖出来的土填回去都没了踪影。至于下边是什么？这个大洞通向哪里？没人搞得清楚。汉直家只好把庙封起来。任何人不得出入。开始他最担心有“梭子”从井里爬出来。后来发现没有什么动静。也多少放心了下来。但是汉直家的心里明白，这个城跟以前不一样了，如果它是一个布袋的话，口能扎紧，但底已经漏了。

其实动土那天，为了祭祀鼠妇神，汉直家杀了黑牛白马。没成想仪式进行到一半，两具挖去了内脏的牲畜居然活了。抬起头瞪着血红的眼睛看了大家半天。按说，这已经有了不祥的征兆！只是汉直家太自信，没有在意！事后，汉直家为了表示对这个洞的敬畏，在洞口用名贵的驼毛石修了井床。用白铜做符镶嵌四围，每个月的十五，他都要领着夫人足阿和妾子人秧去祭拜。当然，这要赶上两个女人身上都没来月事。

城里最高建筑是那座修建了几千年的镇风塔。离城门不远，登到塔上，可以看到方圆百里外的风景。卫兵会不分白天黑夜在那里轮岗。

因为城里的鸟总会无缘无故地在这个塔上聚积。塔下有半尺厚的鸟粪，经太阳一晒，板结成一块。像厚厚的垫子，有些无家可归的懒汉会躺在上边睡觉，梦见自己像鸟一样飞翔。

塔的不远处是一个人工湖。专门盛全城市民用过的废水，湖里有蛙，因为乱吃东西，皮肤生得五颜六色，到了晚上，蛙的身子会亮。一块儿游过来时像放焰火一般。

这天傍晚，塔上的两个卫兵正在值勤，忽然发现远处的大路上来了一哨人马，因为距离太远，辩不出是商队还是兵团。忙向下看，守门的一伙士兵们已经列队，喊着口号，待完成一个小仪式之后，便会按照规定的时间关城门。这下可麻烦了，天渐渐黑下来，这伙人赶到的时候，是进不了城的！难道他们就这样被城外树林里的“梭子”吃掉吗？守塔的哨兵忙去摇塔楼顶吊着的一根棕绳，绳子透过几层楼板，直通最下层的兵栈，绳子下边挂着一个很响的铜铃。

这时卫兵队长正在用吊锅煮水，给一只刚射下来的松鸡褪毛。听见铃响，连忙抓起一只盆子浇灭了火就往塔楼上奔。见了眼下的情况也拿不定主意，便立即派通讯兵去向城主汉直家报告，看看怎么来解决这个问题。

汉直家正在宫殿里与夫人足阿喝果子酱酒，见哨兵来报，很不耐烦，说出门在外的人还这样不知深浅，随他们去吧，门是不会开的！

哨兵再返回城门时天都黑下来了，听说城主不让开门，守门的士兵松了口气，在天黑之后打开那道门还是需要一些勇气的。城门洞里亮着桐油壁灯，大家凝神屏气，耳朵帖在门板上听城外的动静，可除了丝丝拉拉的风声外，其它什么也听不见。

通讯兵跑回塔楼向卫兵队长复命，兵栈里没人。便直接跑到塔顶，当值的所有卫兵都在这里呢，卫兵队长伸着脖子向城外看，城外漆黑一片犹如湖底，是什么也看不见的，卫队长拔下一根火把，徒劳地向外照着，不小心把自已的头发都烧着了。

当晚无话。

第二天早上天刚放亮，城门口便聚集了很多准备出城打水的百姓，平时是不用起这么早的，但昨晚有风声说城门外有人，大家都是出来“拣浮财”的。这也是只有库都尔才会有的风俗活动＿＿被“梭子”吃过，尸体肯定是不会有的，但衣服腰带靴子什么的，倒是能拣到几件。运气好的话还能碰上胸针项链戒指等饰品，黑市的价格非常高，因为有巫师说，“梭子拿不走的东西，都是能避邪的”！只是这些东西要仔细去找，被“梭子”追赶的人，肯定会到处乱跑，东西也会散落在各处。

守城的士兵们让百姓们不要乱，排成两排，秩序都维持好了才去开门，结果惊了！

随着两扇厚重的城门渐渐开启，有一队骑马的人出现在门缝儿里，他们穿戴整齐，打着旗帜，已经早早地候在那里了。

这事儿一下把半个城都轰动了！那些穿着便鞋，拎着筐背着篓儿准备大干一场的百姓们，完全不敢相信眼前会是这种情况，他们即兴奋，又恐慌，都尖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