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６章 透视眼

那大爷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摸索，发泄一样的用餐，什么话都没说。

他费劲的撑着床下了地，手背在身后，慢悠悠的往走廊踱去。

不一会的工夫，又趿拉着拖鞋回来了，手里还多了个一次性纸杯，杯中装满了水。

他将水杯放在床头，拉着赵天真的手腕去找了找位置，嘱咐道，“水给你放这了，慢点吃，别噎着，吃饱喽。”

不知是黑暗格外容易让人放松防备，还是这杯平平无奇的水刚好滋润了赵天真干涸的心灵，赵天真初被那双粗糙的手拉住，鼻子竟有些发酸。

大概是医院里萦绕的这种离别和温暖交织的氛围，让本就只身一人的赵天真显得尤为孤单。

这份来自陌生人的关心，在此刻也就格外动人心弦。

即使那只是一杯普普通通的水。

她抬起头，对大爷认真的道了谢。

老大爷好像从中听出了什么，笑眯着眼拍了拍赵天真的脑袋，转身又慢腾腾的爬上了床。

赵天真把饭吃完，又用水漱了口。她刚要躺回去休息，却感觉脑门阵阵发晕，同时眼冒金星。

赵天真在天旋地转的感觉中努力的睁大眼睛，使劲盯着前方一点。

渐渐的，有雪白墙壁出现在视野中，她的目光穿过墙体，看到仰躺在床上玩手机的病人。

再往前又有端着水盆走在楼道的家属，楼梯上拿着病历本正在上楼的白大褂医生……

那医生抬起头向赵天真的方向看过来，就在二人“对视”的一瞬间，赵天真却如遭重击，眼前陡然一黑，晕死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赵天真清醒了过来。

“你那个头磕在墙上，咚的一声！叫你半天你也不应，吓的我赶紧按铃叫人。”老大爷盘腿坐在床上，眉飞色舞的跟赵天真形容那天晚上的情形，“结果你猜怎么着，护士过来一检查，说你是睡着了！”

接着他发出一阵呵呵呵呵的笑声。

“……又给您添麻烦了。”赵天真尴尬的陪着笑，她伸手摸了摸脑后的鼓包，表情慢慢的收敛了。

自从昏迷醒来之后，赵天真眼睛的刺痛逐消失，与此同时，她的视力却在慢慢提高。

从一开始看自己的手掌都觉得模糊，到现在已然能看清……

赵天真转过头对着白墙这么看了几秒，原本空白的墙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黑点。

这个黑点慢慢延展开来，吞噬墙壁，变成一幅新的画面——

那是墙后的厕所间。

靠近墙边的是一个坐式马桶，马桶右手边的墙上挂着一块玻璃镜面，下方是瓷砖材质的洗手台，一个男人正站在台前，打开水龙头准备洗手。

“3，2，1。”

赵天真数到最后一个数的时候，厕所门“咔”的一声被扭开，男人边甩着手上的水，边从里面走了出来。

赵天真收回目光，脸上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

不，不能说看清，应该说是看穿。

她的眼睛不但恢复了，而且还多出了些非人为可控的能力——透视。

感觉自己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呢。

……

赵天真将病号服叠起来放在枕头边，她掠过人群打量了一圈病房，似乎是想将这改变了她命运的地方给记住。

隔壁床的大爷因为阑尾炎发作，一早就被推进了手术室，所以没人来送行，所幸是她也并不需要。

赵天真给大爷留了张纸条，又排着队把剩下的账目结清了，在病房楼前对着阳光伸了个懒腰，然后一脚迈出了医院。

N市在这三年里有了不小的变化，更多的老房子被拆掉，旧建筑物被替换，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栋的高楼大厦，和更加现代化的智能设施。

赵天真站在街头看着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城市，轻轻的叹了口气。

“你眼睛好了？”

赵天真被耳边突然出现的呼吸和声音吓了一跳，她下意识的挥手打过去，却被来人直接抓住。

沈巡偏头躲了下，捏着她手腕啧啧摇头：“赵天真，你知道公然袭警是什么罪名吗？”

赵天真用力的把手抽回来，翻个白眼道：“无聊。”

沈巡笑了声，也不计较她的态度，拉着人就上了刚停下的公交车。

赵天真一边哎声叫着一边被他拽上了车，沈巡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拉，食指贴在她嘴唇上嘘了声：“公共场合，小声一点。”

赵天真把他的手从嘴边拉下来，气急道：“我不坐车！”

“别废话了，你不坐车难道要走回去啊？”沈巡仗着个子高在车厢内巡睃一圈，推着赵天真就往后走，“快快快，后边有空座。”

赵天真目光闪躲着人群，以免自己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面不由自主的被沈巡推着前行，心里别提有多憋屈。

要知道，现在的她可以透视，什么该看的，不该看的，都能够看到。

直到被沈巡按在空座上，赵天真才有了一丝喘息之机。

她看着最为保险的下方，这个角度就算看人也只能看到脚和小腿，骂道：“你神经病啊，拉我上车干什么！”

“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沈巡挨个打量着车上的乘客，屈腿顶了赵天真一下，“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可悠着点你的腿吧。”

赵天真嫌弃的把腿收进座位空隙里不让他碰，呛声道：“那也不关你的事，我自己的腿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亏我听说你出院特地请了假过来，”沈巡收回目光，低头看着赵天真，“行啊，不愧是头顶有仨旋的人，真能犟。”

他一手把着头顶的拉环，一手捏住赵天真两个腮强迫她抬头，“我就不信了，你看着我的脸还能犟的下去。抬头。”

赵天真眼睛瞪的老大，惊慌失措的去扒拉沈巡的手，两三秒挣扎未果后，正正的对上了他的脸。

无怪沈巡吹捧总是自己，只因人家确实长得不赖。

他的鼻梁很挺，像封面上的欧美模特，脸型有棱有角，下颌弧度堪称完美。

只是那双眼尾略微上扬的丹凤眼给人轻浮的感觉，但又在浓密的剑眉压抑下收敛几分，显得恰到好处。

说实在的，但凡对着这么一张好看的脸，就是有天大的气也能咽下去忍了。赵天真自认为是个俗人，自然也不例外。

沈巡见她老老实实的盯着自己，心中暗喜，对着赵天真挤眉弄眼道：“帅吧？是不是都移不开眼了？”

赵天真呵呵一笑：“我怕我移开眼你会后悔。”

“什么意思？”

沈巡刚要仔细询问，公交车的前半部分车厢里就传来了一声女人的尖叫：

“我钱包，我钱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