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取义成仁

“打！”徐上尉大吼一声，碉堡中立即射出一串愤怒的子弹，如一条带火的鞭子，不断抽打在日军的身上。

“轰！”一个日军将手雷扔到了碉堡前，一股浓烟在碉堡前升起，碉堡并没有什么损害。

这碉堡的位置极好，正好位于一处小高地上，居高临下，可以有效杀伤四周的敌人。

“噗噗噗！”

冲在最前面的日军纷纷被击中，而日军的火力又无法穿透这由钢筋水泥建成的堡垒，捷克式的精度虽然不高，但射速快，火力连续性与稳定性好，足以对日军的火力进行有效的压制。

接连进攻了两次，日军除了留下了三十几具尸体外别无所获。

日军终于退了下去，战场安静了下来，而徐上尉手中那挺捷克式的枪管也变成了红色。

冷云峰解开裤子，一泡尿淋在枪管上，一股尿骚气升起，枪管恢复了正常的黑色。

“援兵怎么还没上来。”冷云峰说道。

“上个鬼，打的这么惨，一线的人死的差不多了，再从后方调援兵，最少也得几个小时。”徐上尉气呼呼的说道。

“那我们……”另一个战士颤声问道。

徐上尉铁青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又点燃了一根烟吸了起来。

“你小子后悔跟着老子打鬼子吗？”徐上尉问。

“从你把老子从法场上救下来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会有今天，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没啥子后悔的，老子又多活了一年，赚了。”冷云峰笑了笑，原本白皙的脸庞上尽是硝烟，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他的目光看向了上空,若有所思。

“嗡嗡……”

地面颤动了起来，仿佛地震了一样，冷云峰一翻身站了起来，眼睛向外望去，只见远处的日军所在的地平线处，出现了一辆钢铁怪兽，这辆钢铁怪兽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一边咆哮着，一边俺护着日军士兵向着碉堡驶来。

“徐上尉，鬼子的坦克上来了！”冷云峰大叫了一声。

徐守明也看了一眼，这种豆坦克，是日军的制式装备，薄的像纸一样，外面只包了一层铁皮，哪怕有一门反坦克炮，就可能以把它干掉，可惜，中国太弱了，不要说川军，就算是中央军，反坦克炮也少的可怜，只能以血肉之躯与鬼了了的坦克死拼。

“狗 日的，给老子打！”徐守明大吼了一声，将烟头儿往地上一扔，亲自操起捷克式向着坦克射去。

“铛铛铛~”

机枪子弹打在坦克的装甲上，只是发出一连串的脆响，根本无法对坦克形成有效的威胁。

坦克黑洞洞的炮口开始调整角度，最终对准了碉堡。

“不好！”

“轰！”

一声巨响传来，碉堡应声垮塌。

日军的坦克越来越近了，附近的中国守军残兵，心中已经绝望，失去了碉堡这个火力点，阵地再想坚守下去怕是很难了。

远处高地上，556团团长郭首道不由轻吐了一口气，完了，想不到鬼子上了“豆坦克”，前面的那个火力点一失，这前沿阵地，恐怕马上就要崩溃了，看来，只能撤回藤县城内了。

“团座，你看！”参谋长的手指着外面大吼了起来。

嗯？

郭首道快速的拿起了望远镜，远远的，只见那破碎的碉堡内，一个军人从土石碎块中爬了出来。

“狗 日的，叫老子不得安生！”

徐守明嘴里一边嘟囔着，一边从旁边的碎石中扒拉着。

不一会儿，晕迷的冷云峰被他扒了出来。

“狗 日的，运气倒好，没得大伤。”徐守明一屁股坐了下去。

嗡嗡……

远处的日军坦克越来越近了，离碉堡的废墟，只有几十米的距离，徐守明看了冷云峰一眼，一抹苦笑浮现在脸上，目光有些迷离的看着远处的坦克，然后悠然的划着一根火柴，将最后一根香烟点燃，用力的吸了两口。

从旁边取过几枚手榴弹捆在了一起，徐守明缓缓的站了起来。

夕阳下，他那并不健壮的身躯此时显的如此的高大，似乎有些留恋，徐守明又看了一眼冷云峰。

“你个瓜娃子，给老子好好活着！”刚手榴弹绑在身上，用力一蹿，徐守明向着鬼子的豆坦克冲了过去。

坦克后面的日军不断向徐守明开着枪，然而，徐守明却如同一条泥鳅一般，不断的闪转腾挪，时而卧倒，时而滚翻，与那辆豆坦克越来越近。

跟在坦克后面的鬼子也红了眼，纷纷冲了出来，以阻止徐守明接近坦克。

上去，此时，鬼子已冲了上来，而徐守明与那辆豆坦克，只有几米远的距离了。

“啊！”一个日军士兵冲了出来，一刺刀刺透了徐守明的胸口。

“独坐深山闷幽幽,两眼盯着猫儿头。如要孤家愁眉展，除非豆花拌酱油……”

徐守明哼了几句只戏文，仰天长笑，猛的蹿了出去，拉动了身上的引线。

哧哧……

一股白烟从徐守明的腰间升起。

“啊！”

那日军吓的手一哆嗦，扔下了刺刀想要逃走。在他的身后，六、七个冲上来的日军见此情景，也纷纷转身逃命。

一抹鲜血从徐守明的嘴角溢出，徐守明仰天长啸，向着日军的豆坦克扑了过去。

“轰！”

一团火球自豆坦克上爆开，那四散的铁皮将坦克周围的五、六个日军打倒在地，那个用枪刺中徐守明的日军更是被铁片直接削掉了脑袋。

郭首道缓缓拿起了望远镜，低下了头去，这个铁打的汉子已是泪流满面，徐守明是他最看重的连长，却想不到，死的如此悲壮。

“回川后，让他堂口龙头老大捧香喝道，燃炮唱名，给阎王脸在川中立忠骨牌坊……”讲到这儿，郭首道哽咽了。

随着豆坦克的被炸，日军士气已丧，这波攻势再次被打了下去，战场再一次恢复了平原。

冷云峰缓缓睁开了双眼，只觉浑身疼痛，脑了嗡嗡做响，缓缓的爬了起来，刚好看到徐守明与豆坦克同归于尽的一幕。冷云峰的眼睛红了。

随着豆坦克的被炸，日军如潮水一般退了下去，冷云峰如发了疯一般，赤手空冲了出去，来到了那豆坦克爆炸的附近，跪在地上，手不断的扒着，想要找到徐守明一点残存的尸骨。

冷云峰不断的扒拉着，然而他却连一丁点儿的尸骨都没有找到。

冷云峰失神的坐在那豆坦克的旁边，仿佛没了魂儿。

“龟儿子，招兵时，还欠老子一块大洋没得给，老子去管哪个要！”冷云峰仰天大吼一声，两滴晶莹的东西从他的眼眸之中夺眶而出……

夜已深，清冷的天空中出现了启明星，夜是如此的宁静，可惜，冷云峰却无神的靠在战壕里，怎么也睡不着。

出川全连一百二十八人，在这藤县外打了两天两夜，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要不是阎王脸，怕是自己也没了命。

一年多了，同生共死的战友一个都没有了，那一张张熟悉的脸，总是在自己的眼前闪现。

陈中、杨铁、水娃子，还有……徐上尉……

冷云峰不由想起了自己上刑场的那天，那一天，要是没有徐上尉，怕是自己早已见了阎王，还有自己刚参军的那段日子，要是没有那个老兵油子孙得胜倾心相授，那自己一定活不到现在，现在，徐上尉已经没了，孙得胜，你现在，又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