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贪财的铁公鸡

郭首道绝对是川军中的异类，他虽然毕业于黄埔，却得能够带兵，得到重用，他虽家世显赫，却能与士兵同甘共苦，从不喝兵血，得到士兵的爱戴，正因为这个，他与大多数的川军军官自然是格格不入，但刘总司令的嫡系将领，被称为川中名将川军的郭旅长正是郭首道的表叔，有了这层关系，虽然出身黄埔，虽然与别人格格不入，但是郭首道却被安排在了川军的主力部队中。

说起来，郭首道治军还是有一套办法的，他身先士卒，将自己所在的部队训练成了全师的模范连队，各项考核均名列全师第一，所以，王师长提拔他当了营长，然而，如果再提拔他，心中却有些犹豫。

一来，郭首道刚刚升为营长，如果此时提拔，怕众人不服，二来，还是对郭首道有点儿不放心，不敢把自己的主力部队交给他。

想来想去，王师长还是决定，让郭首道自己提出要求，除了升官，别的自己尽量满足。结果，郭首道只提了一个条件，那就是，把一连调给自己指挥。

王师长虽不明白，郭首道为什么非要一连，他自己部下的任何一支连队，都要比一连要精锐的多，到底他为什么要一连呢？虽然王师长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决定，将一连调给郭首道指挥。

与此同时，徐守明这一次最终还是没有提拔，而且因为他的乱指挥，引起了连内对他的不信任情绪，一些战士在背后窃窃私语，看徐守明的眼神也有一些异样。

黄昏时分，冷云峰与徐守明在操场内的石凳上面西而坐。

那落日的黄昏看起来是如此的美好，满天都是燃烧的红色云朵。徐守明将一根点燃的香烟递给了冷云峰，然后自己也目视前方，悠然的吸了一口。

“你个瓜娃子，警卫营那么好，你为啥子没有走？”徐守明的眼睛看着远处的云。

冷云峰白皙的脸庞上现出一抹淡淡的圆弧，看了徐守明一眼，然后用手搔了搔头说道：“为人要讲个义字，没有你徐上尉，老子早已人头落地了，做叛徒的事儿，老子这辈子是做不来的！”

徐守明点了点头，虽然话很简单，但他知道，冷云峰说的是真心话，如果不是因为忠诚二字，冷云峰怎么会替堂口老大顶了那掉脑袋的罪？如果不是忠诚，冷云峰怕早就跳到警卫营去了。

忠诚！说起来挺简单的两个字，做起来却不那么容易，在这个光怪陆离的年代，又有几个人真正能做到忠诚呢？从冷云峰拒绝郭首道的那一刻起，徐守明就知道，冷云峰这个人，虽然看起来有些二愣了，但绝对是一个义字当先的人，一个值得自己信任的人，一个值得自己当成朋友的人。

“你个瓜娃子，真是瓜兮兮的。”徐守明吸了一口烟，轻轻的吐了出来。冷云峰白皙的脸庞上现出一抹淡淡的圆弧，看起来越加的斯文。

“以后，有我的，就有你的。”徐守明轻轻的一句话，缓缓的站起身来。

“有我的，就有你的。”简单而朴素的一句承诺，却重愈千斤，真正的男人，无需过多的语言，吐口唾沫就是个钉儿！

“连长，师部急电，从即日起，我连划归警卫营管辖。”通信兵跑到了徐守明的身前，敬了一礼说道。

徐守明不由一愣，调入警卫营？嘿！打了败仗，反而调入了师里最精锐的警卫营，这师部，搞的到底是什么名堂？

冷云峰再一次看到了郭首道，不过，现在的郭首道，已经成为了自己的营长，郭首道是个表里如一的人，绝对是一个优秀的军官，为什么要把一连调入警卫营呢？有亲信部下问：“营长，你是不是看中了一连的那两挺马克沁？”

郭首道笑而不语，看着赶到营地报道的一连战士，郭首道暗自点了点头，敬了一记军礼，郭首道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警卫营的兵了，知道老子为啥子要调你们一连吗？

老子不是为了你们的那两挺破机枪！”郭首道的声音高昂了起来。

“为啥子把你们调过来，一来，你们是全师的主力连队，二来，上一次演习，老子从你们的眼神里看到一种与其它部队不一样的东西。”

“啥子东西？”有士兵问道。

“你们的精气神！不服输，不甘心的那股子劲儿，有了这股子劲儿，老子就有把握将你们训成一群嚎嚎叫的虎狼之师！”

“到了警卫营，老子没有一枪一弹的补充，不过有一点好，吃饭管够，一周打一次牙祭，别以为你们来了是享福的，老子告诉你们，到了这儿，你们就得给老子玩命儿的训练，谁要是拉稀，给老子滚出去，老子的警卫营不养闲人！”

“一连的兵没有孬种！”徐守明大声喝道。

“嘿嘿，有没有孬种，练练才知道，今天的午饭是猪肉葱花馅儿的大包子，现在我命令，一连，全体，向后转，目标，三公里外的丛林，跑步前进，二十分钟内给我跑回来！先跑回来的可劲儿吃，规定时间内没有跑回来的，嘿嘿，只能吃没馅儿的馒头加咸菜！”

“呼！”

没有一句话，包括徐守明在内，全连一百二十八人，转身玩儿命似的向前方跑去。

“嘿嘿……一群瓜娃子。”郭首道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他的四颗犬齿特别的长，看起来，如同野兽的獠牙一般，阳光下闪烁着森白的寒芒。

奔跑！不停的奔跑！如狂飙突进，一连一百多人，面对着复杂的地形，最终，只有五个人在规定的时间内跑了回来，第一个是冷云峰，义字堂的双花红棍，不但武艺高强，连体力与耐力都高人一筹，冷云峰没有费太大的力气，就在规定的时间内第一个跑了回来。

当郭首道看到冷云峰第一个跑回来时，心中很是诧异，他清楚的记得这个兵，上一次，正是他在演习中击毙了自己，想不到他的军事素质如此过硬，真是一个绝好的当兵材料啊。

第二个是徐守明，这个老兵油子，之所以在军阀间无数次的大战中能活下来，最重要的是他有一项特长，那就是逃命。

如果不是徐守明一边跑一边哼着小曲，恐怕也不会被冷云峰在最后时刻超越，这个老兵油子，你不服不行。

第三个回来的是一个叫的老兵，章老四从小生活在山区，是个猎户，在丛林与山岗上奔跑，比在平原上都快，生体素质极佳，他能在规定时间内跑回来，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第四个回来的是杨铁，杨铁的速度不是最快的，耐力也不是最强的，但绝对是最有韧性的，当杨铁跑到营地时，一下子趴到了地上，三十大多的人了，谁也没有想到，他会在规定时间内跑回来。

第五个到线的是一个叫铁公鸡的士兵，他在规定时间的最后一秒鱼跃扑倒在了营门内，爬起来后没有丝毫的停留，冲向了装肉包子的木桶。

对于这个结果，郭首道还是很满意的，这段路线的复杂地形他是知道的，本来在他的想法中，整个一连，也许连一个人都不会在规定的时间内回来，结果，却有五个人跑了回来，这已经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他让人悄悄将这五个人的名字记了下来，随后转身而去。

在所有人吃人的目光中，杨铁一口气吃了十二个大肉包子，然后，毫不客气的又取走了木桶内最后四个肉包子，拿给了水娃子。

“杨铁，你怎么连吃带拿？这不合规矩！”伙头军说道。

“咋，不服气？老子就连吃带拿！”杨铁牛眼一瞪，不理那伙头军，转身而去，将四个大肉包子递到了水娃子的手中。

“叔，这……”

“快吃，吃饱了好长个儿。”杨铁怜惜的抚摸着水娃子的头，水娃子不再说什么，立即狼吞虎咽起来。

暮色降临，一天的训练终于结束了，郭首道的训练极其严格，几乎榨干了每个士兵的精力与体力，吃过晚饭，很多士兵累的连衣服都没有脱，倒在床 上直接睡了过去，只有少数一些士兵在泡脚聊天儿。

“要肉包子吗？两枚铜板一个。”铁公鸡小心翼翼的挨床问道。

“铁公鸡，你想钱想疯了，还卖上包子了。”一个士兵嘟囔着。

铁公鸡，人如其名，从来没有人看到过他花一分钱，一到晚上，就偷偷数着自己用津贴攒下的铜板，一枚铜板，他都能捏出水来。

“给我两个肉包子。”李大个儿说道。

铁公鸡从怀里取出用体温捂热的肉包子，口中说道：“四个铜板！”

李大个儿狼吞虎咽的几口吃了包子，往床 上一躺。

“李大个儿，钱呢？”

“老子哪里来钱？滚一边去！”李大个儿蛮横的说道。

“李大个儿，你今天要是不给钱，老子跟你拼了！”铁公鸡的眼睛红了，从墙角的枪上拔下了刺刀，攥在手中对准了李大个儿。

“嘿，老子还怕你不成？”李大个儿眼睛一瞪，猛的站了起来。

“老子和你拼喽！”

寒光乍闪，雪亮的刺刀向李大个儿刺了下去，李大个儿不由傻了眼，他没有想到，为了两个包子，铁公鸡真会跟自己拼命，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了那里，铁公鸡的刺刀马上就要刺入他的胸膛。

然而，就在那刺刀即将捅进李大个儿胸口的时候，一只有力的大手一把握住了铁公鸡的手腕儿，那刺刀，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谁？”铁公鸡红着眼睛向身旁看去，一张白皙的脸庞出现在他的眼帘之中。

“李大个儿，把钱给他！”冷云峰寒声说道。

“噢……”李大个儿也意识到自己玩儿出火了，不敢再说什么，慌乱中取出了一把，足有十几枚铜板，递给了铁公鸡，铁公鸡的脸抽动了一下，然后，从这一把铜板中挑出了四枚，小心翼翼的放到了自己衣服口袋里。

冷云峰将手放了下来，对铁公鸡说道：“出去走走吧。”

夜色如墨，冷云峰与铁公鸡缓缓的在营房外的操场上走着。

“吸一根。”冷云峰搔了搔头，将徐守明给自己的香烟点燃递给了铁公鸡。

“你今天太冲动了。”

铁公鸡不语，只是一口一口的吸着烟，两滴晶莹的东西，从他的眼眶中悄悄流了下来。

“冷娃子，有些事，你不懂。”铁公鸡不再说什么，转过了身去，肩膀不断的抖动着，半晌，他的手在脸上一抹，转过了身来。

冷云峰用手搔了搔头，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铁公鸡一定有他自己的故事，只是，现在，他还不想将这个秘密与别人分享。

“走，回去吧。”

“嗯。”铁公鸡点了点头，抬起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转身与冷云峰向着营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