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触即发

众人都吃着饭。这时，从侧门摇摇晃晃地走进来一个秃顶大胡子老外，耳朵脖子处纹了个蝎子，体型微胖，是全场唯一一个把黑白条上衣和囚裤穿成吊带的犯人。他满脸通红，手上拿着一瓶威士忌，默默地找了一个座位，自顾自得喝了起来。

在恶岛监狱，你只要有钱，不惹事，抽烟、喝酒、赌博都是应有尽有。这个原则在这个老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那个人”，老费指了指老外的方向，“苏联邦来的，那一个战斗民族。北院人称‘秃鹫’，平时就是那个样子，唯一的爱好就是喝酒。”

……

说着，食堂又走进来一个肤白貌美、金发碧眼的女囚，后面跟着几个同样长相的女犯人，几个人有说有笑的上了二楼。可能是因为太“美丽冻人”，领头的那个女犯人露着大长腿、穿着贴身背心，身材倒是一览无余、黄金比例，但是看着我都替她们冷。唯一不和谐的，是她那双纹的满是盘蛇的花臂，嘴上、鼻子、耳朵、肚脐上都留有孔的痕迹，估计应该是入狱时才摘下的……

“黛西，西院大太保，绰号‘潘多拉’，我们都叫她C姐，她是个伪天主教信徒，手下有一号人，其中有7个心腹，是她的七大太保，绰号分别是七宗罪。老外的东西，咱也不懂，哈哈……”说着老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这时，一旁的吃饭的癞头强吃掉了手中最后的窝头，“阿喆，你们先聊着，我有点事，一会儿牢房见。”

王喆笑着说，“行，强哥，一会儿见。”

说完，癞头强端着餐盘朝吴老虎跑了过去，几乎是一路小跑。我留了个心眼，余光注视着那边。

只见癞头强从兜中掏出一根烟给吴老虎点上，紧接着谄媚的聊了一会儿，而后朝我们方向指了指，比划了一番。随后吴老虎眯着眼看了过来，不知道癞头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看着我们四个点了点头，凶光毕露，站起身来。

我收回目光，焦急的看向王喆，发现王喆也在不经意的注视着癞头强那边。但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一丝慌张，这一刻，我内心也稍安了。

……

食堂的人越来越多，整个大厅几乎坐满了人。

这时，二十多个犯人散漫的走了进来。只见一个怪异长相的男子如众星捧月一般走在其中，他长着一张鞋拔子脸，脸型很长的他已然不是很美观，但更有特点的是他那屁股下巴。胡子拉碴，给人一种不拘小节的感觉，他看着比之前所有老大都年轻，好像20岁出头，风格张扬，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狂傲。

史飞，监狱里绰号彪狗，手下人尊称“狗哥”。之后听老费说，他是个极度好战分子，入狱前曾是亚国最年轻的三合会龙头老大，手下堂口众多，最盛时期小弟达5万之多，曾经力战东莱国最大暴力社团山口组、意共和黑手党、缅国毒枭莱卡将军，从而引发多国争端。不过此刻他只是一副小混混的模样，吊儿郎当的拿着餐盘。

彪狗来到一条排满人的打饭窗口，默默走到第一个人的面前，直接飞起一脚，把那名犯人踹倒在地，然后旁若无人的开始打饭。

“狗……狗哥，不知道您……来……来了，抱歉！”被踹倒在地的犯人慌张的跪在地上向他道歉。

这时手下把那犯人拉到一旁，“赶紧滚！别耽误狗哥吃饭！”

“是！是！”说着，那犯人屁滚尿流的跑走了。

紧接着，那彪狗端着打好的饭，四处看了看有没有空位，他看到我们身边还有几个位置，便径直走了过来。

他身边的手下先一步走到我们面前，“喂！你们几个！没看到狗哥要吃饭么！？赶紧走！”

“好！好！彪狗哥，我们这就走……”说着，老费慌慌张张的收拾碗筷。哦，原来他就是南院彪狗，我心想着。

不远处，吴老虎看着彪狗走到我们面前，便又坐回了原位，幸灾乐祸的看着这边。

“慢着，位置够，一起吃吧。”说着，他端着饭坐在了我们身旁。

此刻，彪狗倒是改变了我心中的第一印象，感觉还是挺讲道理的人。

老费闻言唯唯诺诺的回到原位，我和王喆不知道他是谁，王喆依然没心没肺的吃着饭，而鲍力信明显已经坐不住了，额头不住冒汗，表情兴奋，满是激动，显然是认识彪狗。

彪狗低头用筷子挑着碗里的泡面，没抬头问道:“几位，之前没见过，新来的么？”

“狗哥，我们今天刚到。”王喆头也没抬的回应道，一旁的费国洪使劲得拽着王喆的衣角，而鲍力信却反常的向彪狗积极介绍，“飞、飞龙哥！我叫鲍力信，他叫王喆、他叫是元上，我们是今天中午才到的。能见到传说中的‘飞龙提督’，真的是三生有幸！”炮语连珠，满眼的崇拜。

闻言，彪狗的筷子停在了半空，目光温和地望着前方发起呆来，陷入了短暂的回忆。不多时，“飞龙…提督……”他喃语道。

“唉，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这个名字了，这一晃好几年了……”而后他摆了摆手，“在这里，已经没有‘飞龙’，只有‘彪狗’了。你们叫我‘彪狗’就好了……”说着，他朝我们笑了笑，夹起碗中的香肠，放到了离他最近的王喆餐盘上。接着，他低头吃起了泡面，不再言语了。

有时候，一个人情商高低、规矩与否，不关乎于你个人本质是好是坏，而在于你如何为人处世，换句话就是能否听懂好赖话。面子往往是这个社会不可或缺的一个要素，而地下江湖世界更甚，它代表着尊严、荣耀和威信，所以若是想与人交好，更要学会保全对方颜面。

说话给对方面子，必要时对方也会给你留几分薄面，尤其是在一个共同生存的环境下，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便更是如此。给人留面子，也就是等于给自己铺路。这个道理，能混到老大地位的人更是深知，毕竟，现实与电影电视里不同，一言不合激怒对方等于彻底断送自己的后路，这种人的路往往只会越走越窄，不能长久。

而史飞对我们说以后可以称呼“彪狗”，这便等于给足了我们新人的面子，也表达了他对我们的善意和友好。但凡懂点事的人，也会明白这是在对我们客气，就算抛开身份，出于礼貌也有必要喊一声“狗哥”。这不仅仅是向对方表示我们的态度，给他面子，也同样是让他在手下面前不失威信。

我刚要开口喊“狗哥”，只听一旁王喆嘴里呜呜噜噜的说道:“谢谢啦，彪狗！”他语气很真诚，一边大大咧咧的嚼着香肠，一边笑嘻嘻的回应着彪狗，还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一副天然呆的表情。

“草！小瘪三！狗哥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真他妈给脸不要脸！”彪狗没有吱声，一个手下小弟对王喆嚣张的态度看不下去了，朝王喆破口大骂。

“闭嘴！哪轮得到你说话！”彪狗对着那个手下大声骂道。

此刻，彪狗面对王喆的态度，并没有多么生气，更多的是意外。因为对方，完全不同于平时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人，那些人成天在耳边狗哥长，狗哥短的；而这个人，不卑不亢，从他在社会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看人能力，对方的眼神和语气十分真诚，直觉告诉他，面前的这个王喆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扪心自问，自己三年前刚入监狱的时候，也不敢一上来这么跟老大说话。一时间，彪狗对这个叫王喆的人，感到了一丝丝的玩味与好奇。

……

“怎么？！自己吹牛逼让对方叫外号，这会儿人家叫了，你又不开心，老狗！玩不玩得起呀？啊！哈哈哈哈！”只见楚中天走了过来，一边用纸抽擦着嘴，一边嘲讽着，满脸的不屑。

这时，彪狗身旁的一个小喽啰“噌！”的站起身，指着楚中天鼻子破口大骂:“龟儿子！你少在这里放屁！只会逞口舌之快的垃圾！”而这时候，彪狗却并没有制止说那个小弟没有资格插话，反而旁若无人得喝着泡面汤。

小喽啰的这一骂，食堂顿时炸开了锅。整个大厅，包括二楼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不愧是老狗教出来的小狗，一样没规矩，乱咬人！看来需要我帮你，好好管教管教这不成器的手下了！”话音刚落，楚中天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单手一把抓住那个小弟的领子，反手把他的头重重的砸在餐桌上。那个小弟当场昏了过去，满脸都是鼻血。

一切发生在一瞬间，在场人大多都没反应过来。彪狗的几个弟兄见状，紧忙上前扶起那名兄弟。

我心想:“要换成是我，在自己的默许下，手下弟兄给自己出头，伤成这样。若还继续退让，不出面对峙，那以后也不用再带人做事了。因为根本不会有人愿意跟随一个弱势，无法保障自己的人，那样的人也不配当老大。”

果不其然，彪狗拍案而起，一掌下去，塑料桌都颤三颤，盛着部分泡面汤的饭盒直接震到了地上。

“姓楚的！你不要太过分了！老子也不是吃素的！”彪狗头上青筋暴起，双眼直瞪着楚中天。

楚中天放松了下手腕，不屑得瞟着彪狗，“怎么？！气急败坏了？”说着，朝彪狗方向吐了口痰，“小逼崽子，前两天你找人断爷爷我的进烟渠道，败老子财路，我他妈还没找你算账呢！你个杂碎可真够黑的，还想垄断南院的烟？怎么？现在老陈被我弄走了，上面没人罩着你，破了你的如意算盘，我他妈看你还能蹦跶几天！”

面前，两方人针锋相对，火药味十足。

彪狗邪笑道:“孙子！你以为老子只有这点门路？我能让你的四大金刚，一天之内进小黑屋三个，我就有本事把你也送进去体验生活！有种你试试？”

楚中天闻言怒火中烧，“他们进黑屋也是你干的？草！我他妈弄不死你！”说着上前一步。

“弟兄们！”彪狗吼了一句，一时间，他的身边站起来30多个人，除了刚才进来的，还有着一些零零散散分散坐着的，都起身站到他身后，一个个摩拳擦掌。

楚中天满脸怒容，把拳头举过头顶伸向空中，中气十足的喊了声，“来！”只见他身后陆陆续续站了大概40多号人。

……

“哥，妹儿也来助你！”一声洪亮的嗓音从二楼栏杆处传来，朵姐带着十来个人，风风火火地从二楼走了下来，站到了天哥一侧。

一时间，无论是人数、气势，彪狗这边都弱了下来。这时，王喆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擦了擦嘴，起身和彪狗并肩站在了一起，我和鲍力信跟着站在了王喆身后。尤其是鲍力信，眼中的满是崇拜，表情好似在告诉我，“他总算如愿以偿，与偶像并肩战斗”一样。

彪狗目光依然瞪着楚中天，嘴上说了句，“谢谢！”

王喆笑嘻嘻的回应，“谢谢你的肠。”

“哈哈，兄弟爽快！”彪狗大笑，心里毫无畏惧。

我们摆好了架势，虽然我什么战斗技能也不会，但也偷偷在袖子里藏了个塑料餐勺，心里才稍稍安定。

同一时刻，更加紧张的却是狱警们。因为此刻事态越闹越大，这种大型冲突也“难得”发生，此时，已经开始有人给典狱长办公室打去了电话。

……

犯人这边，双方依然对峙。

就在这时，除了对峙的左右两伙人，而有些人的目光则被食堂门口的鼓掌声吸引了过去。

“楚老弟，这可就是你的不地道了。”说话的时候，声音搭配着烟腔，给人一种喉咙里含痰的感觉。

闻声看过去，只见一个平头，脸上坑坑洼洼，身高中等、身材消瘦的中年男子，一边鼓掌一边走了进来。

这人长着一副尖嘴猴腮的恶人脸，右眼外有一条竖着的刀疤，不过因为不深，所以两只眼都是完好的，不过那道疤却越长越开。

他的身后，跟着走进来几十个人，“人多欺负人少。哈哈，这么有意思的事，没我罗三炮掺和一脚，那可不行。”说罢，带着人走到了我们一边。

一时间，形势瞬间反了过来，这伙人的加入，导致人数直接超过了对面。顿时，彪狗身边小弟们一个个气势如虹、跃跃欲试，眼看就等着彪狗下令了。

“怎么？炮哥也要和我作对了？”楚中天恶狠狠的问道。

罗三炮在圈外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旁边立马有小弟给他打好了咖喱饭，“楚老弟，这话说得可就伤感情了，我就是个看戏的，你们两边才是主角。”说着，扒拉了两口饭。

“那这些人是什么意思！？”楚中天指着对面罗三炮带来的人，质问他。

罗三炮放下勺子，“唉呀……我就是感觉不太公平，这样看起戏来不精彩，所以借给老狗点人，是吧老狗？放心，我个人不参与。”说完后，竟然端起碗，翘着二郎腿观看起来。

楚中天不再理会他，转过头来，斜眼瞧向彪狗，“这次不会再有人掺和了吧？啊？”

“哼！我也正要问你！”

“那好，我们开始吧！给我打！”楚中天喊道。

“动手！”几乎同一时刻，彪狗也开口了。

顿时，场面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