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神偷鬼剃头

暗三门由来已久，兴盛于清末民初，多是古代遗留下来的奇术或旁道左门，因为过于隐秘，江湖上叫作暗三门。

比如赶虫师中有一支种蝗先生，这个隐秘行当能在小范围内种出蝗灾，以此要挟当地捐钱捐物，中饱私囊，钱财到手，就会放出一群小飞虫，名叫‘旁不吃’，旁不吃专吃蝗虫，蝗灾乃解。

又比如通晓物性，能追宝气，会降看宝兽的，叫作斗宝先生，手上多有奇宝。

还有那袍袖一抖，脚底下一股小旋风能飞上树的黑风先生，把借风旗一竖，黑风漫天，飞沙走石……

暗三门大行当七十二路，小行当一百八十。诸如此类。

陆晨的爷爷陆三山，当年就是暗三门中匪号很响的人物，河下生意，也就是豢龙斩蛟客，是暗三门的上三路手段。

有句老话说，水深五丈必有怪，水中异物比陆上多的多，这些异物多内孕异宝，能诱捕这些水下异物取宝，即使在高人无数的暗三门中也是令人艳慕的手段。

自古以来，暗三门中的高手，都不为钱奔命，钱对他们来说没用，他们要的是宝。

暗三门人都怕被人识破自己身份，行话叫破相，所以他们伪装成各色人等，有贩夫走卒，有乞丐叫花，但很少有人会伪装成衣冠楚楚的士绅，也是条不成文的江湖规矩。

……

王小呆下了七楼，没直接去星巴克，而是逛商场，手里握着手机，一会滑屏幕，一会打字，不时傻笑连连，在群里聊得忘乎所以。

远远的走来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子，干净利索，戴着极精致的近视眼镜，透着儒雅谦逊的气质。

风衣男与王小呆擦肩而过，忽然叫住王晓黛说：姑娘，你钱掉了。

王晓黛顺着风衣男手指方向一看，地上红艳艳的躺着一百块钱，她真以为是自己掉的，弯腰去捡，攥着钱继续低头看手机。

忽然发现手机变了，变成了一个用剪刀铰过的烂拖鞋底儿，和手机大小正好相当。

“我手机呢？”王小呆脱口惊呼，环顾四周，风衣男不见了。旁边正好有个收银台，她便问收银员说：刚才谁叫我捡钱来？

收银员一脸茫然：不知道啊。

王小呆晃了晃手中的钱：就是这张，刚才在地上。

收银员说：你这钱是假的，你看上面的花纹，跟圆珠笔画的一样。

王小呆大惊，说道：有小偷，你们保安办公室在哪？

收银员一指，王小呆急急跑向保安办公室。

能把大活人手中攥着的手机换成烂鞋底，只能说是个神偷。

风衣男转到了珠宝柜台前，指画着：这个……这个……那个，还有那个，拿出来给我看看。

营业员两眼放光，来了大客户，殷勤招待，风衣男略略看过后，递给营业员道：给我用礼品盒包起来，开票，我去付款。

营业员喜出望外，慌忙开好小票，递给风衣男，风衣男转身消失在了商场中，小票随手扔在地上，摸了摸自己兜里的珠宝，嘴角轻蔑一笑。

营业员小姐姐在开小票儿的当口，风衣男已经用匪夷所思的偷技，把精美包装里的珠宝偷窃一空。

珠宝柜台上营业员还兴奋的给他看着那几个精致的空盒子，珠宝早已到了风衣男身上。

干完两个漂亮活，风衣男在鲜榨果汁机旁要了杯果汁休息，听旁边两个商场职员说：海上银庄的花董在楼上蟹黄包1号雅间吃饭，真不知这些有钱人怎么想的，自己来逛自己的商场……

风衣男听罢，心道：得！来大买卖了！

他随手从身边卖房产的临时桌子上抽了几张宣传海报，上楼而去。

……

花帘月见陆晨点破了她的水遁之法，紧张道：你是怎么知道的？谁叫你来调查我？

陆晨实话实说，把事情原原委委都给花帘月讲了一遍，包括她继母在她房间装摄像头的事。

花帘月听完，气的脸色苍白，嘴唇和手指都在发抖，沉默良久才说：看来这个家我不能呆了，再也不能和这女人共居一宅。我爸爸对我的担心由来已久，只是我不能告诉他。

陆晨心底一直有个疑问，便道：你知道花总很担心你，为什么不搬到学校或者自己出来住呢，免得惹他们担心。

花帘月努力平复了下心中对继母的怒火，说道：我母亲临终前有话，不论出现什么情况，在出嫁前，不能离开父亲左右，大概我妈也料到父亲会续娶，想让我常伴爸爸身边，免得爸爸忘了我妈妈。

顿了顿，花帘月又道：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我在练水遁之法，不过暗三门的规矩你得懂，不能给我破相，你准备怎么对我父亲说？

陆晨答道：如果你不再和继母一块住，我只回复说你不会再失踪就是了，至于以前为什么失踪，就让它成迷吧。

花帘月道：嗯，今天下午，你去回复我爸，怎么措辞你自己合计，我今天不回家了，竟然装摄像头……

说到摄像头三个字的时候，花帘月浑身抖动了一下：“我不知道有多少东西捏在这恶女人手中，她一定存有视频照片之类的，太可怕了……

陆晨都替花帘月不平，劝道：搬出去吧，早晚的事。不过，我还想问问，你是吃哪一片儿的？

这是切口，问的是暗三门哪个行当。

花帘月脸上一红，没有直接回答，只冷冷说道：我师父说过，天下会水遁之法的，只有两个偏门，一是我们，另外一门就是做河下生意的了，你应该也会吧？

陆晨摇摇头：我现在还不会，主要是磁石水太难搞了。

原来古代术士方家，传下内外两丹，其中内丹纯粹是骗人的，外丹就是方士的服食之术，其飞升成仙之说，自然也是骗人的，但外丹术中不无化学精妙，万物变化之格致穷理，才是术士方家传下的真东西。

这外丹分为水火两法，火法炼丹人尽皆知，是项大工程，因此在古代只供权贵服用，这些权贵倒也争气，都吃死了。

最令人称奇也最有价值的其实是水法丹方，传下一部奇术，叫《三十六水法》，能化石为水，其中就有磁石水这一项，即将磁石酿化成水。

那时方家练出石水来，也是用来服食的，他们也很争气，都被自己毒死了。

到了宋际，终于有人想开了，不再服毒，发现了磁石水的真正秘密，用之水遁，妙不可言。此是万物感克之学，与成仙了道毫无干系。

水遁之术，传承既久，历来有真水遁假水遁之别，假水遁乃是凤阳府江湖法术所用，只是古代戏法，表演卖钱者流，并不能做到真遁走。

真水遁就是花帘月的遁术，说其瞬间消失有些夸张，但一入木盆就能遁走则是事实。

炼化后的磁石水，不是石，也不是水，世间本无此物，凭空造出，内蕴强电。磁石水能与世间所有水域相通，按照现代科学之观点，盖其能扭曲所有水存在的空间。

水是天地之原始，中国古籍记载，天一生水。圣经中有言，最初神的灵运行在渊面上。这些记载表明，水是世间第一物。盖水中之空间可以折叠。

初学水遁，当用两盆磁石水，从这盆遁到那盆，虽千里只在一瞬之间。然后再学用磁石水遁到普通水域，再后来学普通水域遁到磁石水中，凡此三步。

花帘月目前只能做到第二步。她的秘密解开了一大半，但陆晨还有疑问，问道：你练习水遁，大可以白天练，为什么非要晚上失踪？

花帘月显得很为难，又不得不解释，否则陆晨会一直追查下去，暗三门中人追查可不比一般人，懂行，很难缠，便答道：我门中规矩，白天不便行动。最初几年晚上失踪，是为学艺，师父晚上教我。这几天失踪因为师父过世了，收拾后事，我们门中行事，都在晚上。

至此陆晨还没问出花帘月到底是暗三门中哪一行来，正想再问，结果花帘月说：晓黛在下面该等急了，你我不扯唇点了，很高兴认识另一个暗三门的人，希望以后相处融洽。

花帘月话虽说的客气，却有意在言外的警惕。

陆晨眼见再问无益，至少已经知道，花帘月失踪并没有危险，可以给花千里回复了。便想起身一起去找王小呆。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开了，进来一个风度翩翩的风衣男，看到花帘月，两目圆睁，先是呆了两秒钟，被花帘月美貌所惊，一时忘了要说什么。

直到陆晨问：我们刚吃完，这就走。

他以为风衣男是来吃饭占桌的。

风衣男却说：我不是来吃饭的，耽误两位一两分钟，了解下我们的地产项目，两位真是郎才女貌啊……

说话间，就凑到了桌前。

“你们看这是我们海龙华府的户型图……”

陆晨说道：不好意思，我们不看房，你去别的桌问问吧。

风衣男倒也不纠缠，笑笑说：好来，我去别的桌看看。

言罢出门而去，关门的瞬间他嘴角又露出狡黠轻蔑的笑容，他刚才已经把包间里的两人给偷了，袖子里有一个卡包和两个手机，还有从那小子身上偷出来的一万多现金。像这种富豪女，卡包里信用卡有可能是免密的，届时在商场刷个大件，手机也能卖个几千块吧。

然而抖袖一摸，瞬间傻了眼，袖子里只有两个自己随身带着的烂拖鞋底儿，其他东西全没了，连同刚偷到的那部手机和珠宝，全没了。

这拖鞋底儿专门用来神不知鬼不觉的偷换别人攥手里的手机，这在盗门里有个名堂，叫作偷当面，在你看得见攥的着的时候，把东西换走，这才是真本事。凭这一手，风衣男在江湖上有个响当当的匪号：鬼剃头。形容其神出鬼没。

会这一手的凤毛麟角，江湖盛传，在湖城监狱关着个无期徒刑的老头会这一手功夫，鬼剃头就是从那学的，为此他先犯罪进了这个监狱，买通各色人等，谋到一份伺候这老头的差事，前后花了五十多万，坐牢四年，才学成，不易！

然而今天栽了，被人明摆一道。

风衣男脑中嗡的一声，不对！碰上茬子了！

包间里陆晨要走，花帘月却说：你坐下，今天我可能必须在你面前破相了，你记住，千万别告诉第三个人，天下就你知我知，王小呆也不能说，答应我！

花帘月仰脸祈求好似有股天外之力，违拗不得，陆晨连连真诚点头。

正在这时，包间的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