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亡命韩城 活人食尸

但从南阳府陵县到韩城这一截路程，并不是那么好走的。由于韩城已经是汉廷在西陲的最后一关，并且天宪年间高迎风领兵造反后，西州各地小股贼寇云集响应，活不下去的百姓也纷纷加入，种种原因之下，此地饱受战乱，马匪、流寇颇多。关东地区来的外地商旅若是没有护卫和镖局保护，多遭不测。

近年来，西州匪乱愈演愈烈，外地商队大都绕路避开，久而久之，行人越来越少，这条官道几近荒废。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一天到头的赶路，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一行人行进了大约五十里左右，到了这条官道上的岔口。

岔道上，肉眼可见的，三三两两地聚集了不少的流民，放眼望去，后面还有不少，宛若弯道上的骆驼，不知道有多少。这条官道是肃县通往长安的，难民们城应该是往长安郡城去的。

这些流民大多以家庭、熟人为单位聚集成一个小团体，老少妇孺皆有；每个人都是衣衫褴褛、好多妇人的衣服甚至没有完全遮住羞处。

更有一部分难民身体浮肿，鄂下肿大，脸部、双眼赤红，只是一看，韩貂寺便提醒道：“主子爷，这些流民吃过人。”，何谋全心下一惊，不敢大意，急忙吩咐韩貂寺等人赶路，千万不要耽搁。

自己这十来人个个高头大马，不仅骑着肥壮的战马，马鞍部还驮着不少的干粮、水囊，在流民眼中简直是移动的年猪。要不是自己等人多，还带着家伙，恐怕早就围上来了。

这种情况在封建时期并不罕见，在边陲地带，常年战乱不休。当地官员经常派衙役去抓壮丁，壮丁都去打仗死了，地慢慢的没人种了。

若是地方刺史再横征暴敛，百姓根本没有活路，要么造反加入马匪流寇的队伍，要么饿死。

即便是在关东的富裕地区，要是爆发饥荒，也会出现这种情况。

因为人都是贪生的，更没人想活活饿死，人一旦饿到极致没有吃的，先是在山上找野菜，吃野菜、树根，接下来就是能饱腹的观音土，娃娃根。

观音土能吃吗？土能吃吗？肯定不能，许多饥饿的难民吃完观音土往往活活噎死或者因为拉不出屎而死。

等到观音土、娃娃根也吃完了，找不到了，就开始寻找老鼠、田鼠、打死野狗，吃老鼠吃野狗，吃人。

先吃饿死的人，再吃活人，活人中最先被吃的是没有生产能力的老幼妇孺，然后就是身体羸弱的，没有生产能力的。

乱世，人命如芥！兴亡，苍生何辜？

何谋全一行要是被这群饥不择食的流民顶上，会有性命之忧。

身后的武宦韩貂寺一直严阵以待，手一直按在腰间的长剑上，要是这些流民有异动，就动手斩杀两个以震慑立威。

听何谋全吩咐赶路不要耽搁，才收起了心思，但鹰隼一样的双眼仍然死死地盯着流民，戒备依然没有消失。

何谋全心有余戚，几鞭子下去，胯下灵州好马疾驰而去，一行人很快就把流民队伍丢在了身后。又紧赶了大概半个时辰，才到了韩城北门。

城门紧闭，夕阳西下，日薄西山，一座雄城坐落在平原上，好一副长烟落日孤城闭的景象。

“打马的，站住！”城楼上值守的壮汉一声吆喝，勒令何谋全一行人停止前进。

城防士兵也纷纷刀出鞘，箭上弓。

一个校尉模样的腮胡子大汉道： “奉巡城城守之命，凡是入城之人必须在城外核查路引，你等停在原地，等待检查。”

何谋全也不着急，拱手道：“禀上吏，我等一行是从山东梁唐关来，往长安去。做些皮毛买卖。”

说罢，便在此等候。

不多时，城楼上放下一个大筐子，里面坐着两个魁梧的士兵和一个中年文士。

指望这城楼上的军士检查？算了，这城楼上的丘八也是斗大的字不认识两个。

着地后，文士拿着一本簿子走了过来，两个军士也紧跟在后。

及近，道： “你等谁是当家的？”

何谋全抱拳，按预备的应答回道：“在下朱立，梁唐关朱记铺子管事，去长安进货。这是在下的路引，请大人过目。”

说罢，一行人掏出在京城就已经准备的路引。文士接过手仔细端详，不多时，还给了何谋权。也没有再去看其他人的路引了。

接着，旁边的军士掏出几张画像，仔细和何谋全一行人比对。不用多说，画像上的人肯定是近年韩城的江洋大盗或者其他罪犯。

检查完后，军士朝文士点点头，文士才道： “公子收好。我是刺史府参军长史，今日奉命值守北门。既然检查无误，几位就请进城歇脚吧。”

“敢问上吏，这韩城近日来不太平吗？”

长史叹了一口气，道：“岂止这几天，去岁，境内刁民聚众作乱，席卷数个县城。今年，鞑子叩关。说起来，韩城一带何时又层太平过？”

“你们这些钱夫子，为了银子性命都不顾，当真是本末倒置。”

“呵呵……总是要生活的。”

说罢转身朝城头招了招手，紧接着城门兵士便打开了门。

嗯…一人宽的缝隙……

等到进了城，天已经黑了，街上的行人三三两两，很少了。

由于是军事重镇，韩城一直实行宵禁，这样一来，一入夜，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只是时不时有巡逻的士兵经过。

连日的亡命奔逃，风餐露宿，何谋全一行人精疲力尽，几近虚脱。

直接找了一家客栈准备吃顿好的然后好好休息睡一觉。

何谋全一行十多个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放到韩城这种军民共居的边城，更算不了什么。

可在宵禁的情况下，在没人的夜幕下，突然出现十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汉子，腰间还挎着刀子，这就不得不让人紧觉了。

果不其然，刚靠近客栈，便立马引起了客栈的注意。

掌柜的一声吆喝，里头钻出来了七八个在客栈干活的络腮胡子大汉。手持棍棒盯着何谋全一行。

“你们是干什么的？”掌柜的问道。

“咱们是山东来的商队，这年头边地不太平，马匪多啊，咱们带的家伙是防身的。今儿个到韩城天黑了，所以想进店休整一下。”

何谋全在掌柜的一出门的瞬间就感受到了敌意，于是尽量将语气变得和善的说道。

说完，客栈掌柜就和几个伙计议论纷纷，不过转念一样，既然进了城，想必城门的兵士检查过，于是才道：“客官们听口音好像是山东那边来的，那就进来吧。”

马上就来了几个伙计牵马，人住店，马歇圈。

进了客栈，何谋全直接掏出一锭银子，招呼道：“掌柜的，把你这店子有的都拿出来，馒头牛肉酒水就送上来，再整一桌好菜！”

话刚完，掌柜的就面露难色。

何谋全本就又累又饿，这一个月来差不多都是吃干粮度日，油水都没挨过，看见这掌柜这番模样不禁大为光火。

“你这店家好生呱噪，只管上来吃，我又不会少了你这饭钱！”

“哎哟！”掌柜的叹了口气“公子啊，馒头酒水，饭菜不会短了你半两，但这牛肉，小店士真没有啊！”

“为何？”

“依汉律，擅自宰杀耕牛以充口腹者，犯禁杀之者诛。这掉脑袋的事，小老儿可没这个胆子。”

何谋全笑道：“官府不让杀，那总有牛不小心跌死吧，你找头想不开的牛跌死，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