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城门驻马 讨价还价

没成想这兵懒洋洋的一句话竟引得城内士兵纷纷附和，数千名士兵怒吼声响起。

“饷！饷！饷！”

这是在给自己示威，还是在给朝廷示威？

何谋全眉头一皱，想到自己堂堂皇帝的亲信，龙腿子！竟然被一群丘八拦在城外不让进？这暴脾气，当时就准备下令准备进攻！

然而，尴尬的是没兵；自己一行一共十七人，除去自己和那个女子，只有十五人。

范季淹可没有给自己一兵一卒！这怎么进攻？

既然武斗不行只有文斗打嘴炮了，顿了顿，何谋全川剧变脸，换上了一副笑容，朗声道：“还真让你说对了，本官正是范季淹范经略使派来给大家伙儿送饷银的！”

话音未落，便有一名校尉模样的汉子叫道：“范经略？他老人家是好官！大家伙儿忘不了！上一次的饷银就是范经略给的。这次不可能啦！

我大哥在范经略手下当兵，上个月来信说，他都三个月没发饷了，大人你想想，他老人家还有银子给我们发？怕是长安的兵都要饿死了！”

何谋全不动声色，又道：“那你就说错了，范经略使是朝廷的官，朝廷说他是经略他才是，他的银子粮草也得要朝廷给，当然没银子给你们发。

但是朝廷的官银到了！你以为本官来干什么的？本官代天巡查西州军政机要，核实各地军备、饷银等军务！早知道西州欠饷银了，本官可是把银子带上的。

另外，朝廷还有命令，允许孟关抽取辖区赋税的一半作为饷银，圣旨都到了！”

说完，何谋全还把从京都带来的那份圣旨拿出来，举起来在众兵士面前晃了晃。

果然起了效果，大部分士兵没见过圣旨，甚至大部分将领也没见过，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听上头的将军们说过，圣旨，黄色的！有五爪金龙！带头的几个参将交头接耳，和自己听到的圣旨模样比对了一下，又和同伴们确认了一下，发现和自己听说过的差不多，才将信将疑的盯着，黄黄的丝绸帛布，外加上面的字，五爪红金龙，应该是圣旨。

“看见没？”何谋全继续说道：“你们为朝廷守边，朝廷不会忘记你们的！皇上也知道你们的难处，不会为难你们。看到我后面的三辆大马车了吗？里面可都是饷银啊！”

这番话一说，里头彻底安静了下来，再无杂音，兵士们都眼巴巴地盯着马车，目不转睛。

望台上的那个老兵油子也信了，看到城门下这十几人的行伍，军容齐整，士气高昂又纪律严明；当了十几年兵的他一眼就看出了这些人远非城中的弟兄能比。

其中一名参将更是心惊胆战，这大人旁边的男子，面白无须，指关节宛如鹰爪，太阳穴高高鼓起，几乎看不到呼吸的起伏。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是知道的，他仍记得曾经在京都看到的阉人模样。

这无须男子定是深宫里的武宦。

看来这大人说是奉命来的应该没错了，饷银可能也是真的有了，可聚众哗变是死罪！

不能有命闹饷没命用吧？

至少得让这位大人赦免了自己等人的死罪，才能开城门！

于是和其他几个参将交流了一番，便决定卖惨，于是说道：“这位大人，您是京都来的钦差，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不愁吃不愁穿，可小的们命苦呐！

哪个弟兄家里没有几口子人要养活？弟兄们可以体谅朝廷的难处，可没人体谅家里人的难处啊，拿不到饷银，家里人也会饿，小的们在外当兵，怎么着还能有口饭吃，可家里的妻儿老小呢？此等难处，求将军做主！”

何谋全没有回话，对于这种杀伤力无比巨大的道德战车，没有人当得住。要是不答应，世人就会说冷血无情，不懂变通；要是答应了，从此军中再无命令，只有商量。凡事都用道德来标榜，自己的命令还有何用？

陈长廷这个老特务头子和何谋全共事皇前，熟知何谋全的脾气，他怕何谋全真的会忍不住冲上去杀了这人，进而武装冲突起来，便赶紧对那参将喝道：“何大人既然奉大皇帝圣谕巡查西州一切军政机要，核实军备粮饷，兼办孟关军务，自然会秉公执法，为你等做主。

如今你等因闹饷拒不开门，可知大人奉命而来，且有圣旨，尔等怠慢钦差该当何罪！”

那参将怔了怔，兴许是被钦差这几个字镇住了，但愣了一会儿还是大着胆子道：“何大人是皇上的钦差，是范经略任命的孟关城守，我等是大汉的兵，自会开门相迎，只是在这之前，有两件事先请青天老爷做主应允。”

陈长廷不禁暴怒，这是他加入铁鹰卫士以来，第一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抗命！当然，皇帝除外～

陈长廷一声断喝，道：“放肆！军中岂容你讨价还价！”

那参将看了看后面的几千个弟兄，大家都是眼巴巴的望着，知道还不能妥协，只得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说道：“大人务必先为我们做主，我等才能开门。一是孟关上下九千余弟兄食不果腹，家中老少也是断炊断粮，大人可愿体谅我等的难处？向朝廷上书请饷。

二是今日闹事实属无奈，我等为皇上戍边多年，自是没有反心，钦差大人能否体谅我们的苦衷？这两件事只要钦差大人回话，弟兄们立刻开门，迎接大人。”

他一说话，城内又响起来一阵怒吼“回话！回话！回话！”

城内哗变头子的要求很简单，一是饷得发了，二是免了他们的闹饷哗变之罪。

这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关乎命的事，都会上升到无限高度。

因为他们抓了孟关守备将军李应承、副将张温、游击将军周同等一大批文武官员，这是不折不扣的哗变，没有任何掩盖辩解的余地。

按大汉律法，带头组织哗变者斩立决，从者视情而定。

但一般来说，欠饷而导致哗变，谁的责任？朝廷的责任！当兵吃饷，朝廷征兵发饷，大汉律法写得清清楚楚。

所以大多由于欠饷银而导致的哗变，朝廷自知理亏的情况下，这条律例的实际执行也就重拿轻放，军棍、斥责完事，总之，大了能砍脑袋，小了就骂几句，就看朝廷官员怎么处置。

可是孟关的守军不光哗变，还把钦差、新任守备将军晾在城下，这也算是一桩大罪。普天之下，有谁敢把皇帝派来的钦差晾在城外？敢这么做的坟头草已经几丈高了～

便是皇帝派了一条狗来，都得当亲爹老爷供奉着。

想必这参将是知道钦差大臣的份量的，但是不知道这个钦差、新任守备将军是哪路神仙，会不会杀人立威，故而只好逼何谋全回话。

如果是站在第三方的角度来看，何谋全是同情这些兵士的，为国戍边，常年驻扎在这风沙漫天的边地，与家人分离，朝廷居然还欠饷；兵士们欠薪讨工资是天经地义得行为。

但现在他们的行为是属于军队哗变，关闭城门阻拦上官，绑架上级，哪条都是杀头的大罪。

如果自己坐下来和他们讨价还价，一旦开了这个先河，这支军队将不会受自己控制，下次要是再闹饷，不是要绑了自己来要挟上官？

不可能。想到这里，何谋全抬头看着那参将，又是一番川剧变脸，面带杀气一字一句道：“尔等因欠饷聚众哗变之事，本大人身为天子派来的钦差，心中自有公断！现在我只问一句话，这门，是开还是不开？”

参将心头一震，想不到这钦差也是个懂带兵的人，要是放他进来，自己怕是难逃一死。不如带着弟兄们一起抗着，看谁急得过谁！边关重镇，鞑子随时可能打过来，就不信这钦差真敢自己人打自己人！

况且，他一共才十几人，便是打了又如何？

于是说道：“大人，孟关上下数千弟兄的身家性命都在大人手里，几千条人命，大人要是不应允，弟兄们是万难开门的！我等身为大汉将士，从未想过对抗朝廷，只是如今事已至此，弟兄们只求一条活路，只求一口饭吃，寻一个温饱，请大人体恤弟兄们的无奈之举！”

“好，好。”何谋全阴沉道：“长廷，去，宰了这家伙。”

“大人稍候。”陈长廷早已经等待不耐烦了。

说罢，陈长廷猛然从马背上跃起，接着一脚踩在城墙上飞步往上跑了几丈。

转而一个鹞子翻身，借助这股力道又跃起几丈，骤然到望台的中段位置，双脚再是一踩，越到了望台旁的角楼上，不待关内士兵反应过来，便来到了望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