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钟表匠地狱

隆美尔把双手交叉在胸口缓缓地说：“其实我一直想把这件事写成一本书告诉世人。我的朋友，知道吗？当时，我们知道他们要在诺曼底登陆，他们也知道我们知道这回事，你能明白我说的吗 ？”

我傻乎乎地点点头表示明白。

“所以战争的到最后拼的就不是科技、武器、和钱了。那是一种踩着战友尸体也要把自己变成尸体的意志。如果说阿道夫是个疯子，那么艾森豪威尔，丘吉尔，罗斯福，斯大林就不是疯子吗，巴顿就不是疯子吗。是我们把他们逼疯的，他们想要取得战争的胜利就必须比疯子更疯狂，比屠夫更残忍，而我当时还没有疯，不够疯。我太清醒了，过于清醒了。

我是个钟表匠，我想修复德意志这架钟表，我发现我们会失败，到最后会败到没有尊严的投降，所有的德国人都会成为俘虏，德国会崩溃。所以我们想要暂停这一切，方法就是把这座大钟上那个坏了的齿轮换掉。是的，你猜得到，那个齿轮就是阿道夫•希特勒。

然后我们就可以和盟军坐下来谈判，最坏的结果就是保留德国本土，回到战败之前的水平。保证德国人民的生命，和剩下的士兵。当时很多人都看出了战争的走向，但是战争这部机械如果能像钟表一样随时停下来，那它就不是战争了！所以现在我宁愿在地狱里和钟表为伴。”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远方的火山上的表盘。

我便顺着他的话说：“也许是这个战争机器的弦上得太满了。”

他突然用手指着我的胸口，这个动作把我吓了一跳，接着又听他说：“没错，你说对了！弦上得太满，就是这个问题，一个人的野心比整个地球还大，那他最终就会失败。”

后面的话题就没那么严肃，我们交谈甚欢，不知不觉表盘的时针已经转了一圈，我在地狱的第一天就是这样有惊无险的度过了，当然我内心深处必须防着这个老家伙，我知道他觉不会把我放走，隆美尔这只沙漠之狐绝不是表面看上去的这么善良。

这里虽然没有太阳但能知道时间的方法很多因为这里到处都是钟表，就在隆美尔的房间里就挂着上百块钟表。

就在我和他一起欣赏他收藏的各色古董时，大地突然摇晃了起来，火山口平时冒出的黑烟消失了，楼下的士兵，幽灵工人都同时大叫着：“地震了，快跑！地震了，地震又来了，擒纵器倒了！”

隆美尔带着我冲下楼，他迅速地拔出腰间佩戴的勃朗宁手枪，向空中开了一枪。骚乱的场面一度安静了下来，士兵头领大声向隆美尔报告道：“报告领主！擒纵系统齿轮损坏。游丝报废，擒纵叉破碎，摆锤脱落！”

“去铁笼抓二百名苦力投入山口，所有维修保障组行动，更换游丝，齿轮，挂上摆锤！快去！”隆美尔毫不犹豫的命令着。

一大群士兵如虎狼般冲向一排排铁笼拖着惨嚎着的幽灵苦力向火山口走去。这时火山已经停止喷发，河里的岩浆由赤红色改为水泥般的灰色，凝固在河床里不再流动了。

气温瞬间降低到零度以下，隆美尔忧虑地说：“希望擒纵器，能在把我们冻成粉末之前恢复工作。”

我脑子还算转速快，与其在这里为领主的残忍抱怨，不如也冲上去一起帮忙。

我朝隆美尔说了声：“我也去帮忙了！”就向忙碌的灵群飞奔而去，我和三、四十名幽灵苦力一同把旧擒纵齿轮拆下来，然后又和他们把新的巨大的齿轮换上，我和所有苦力拼尽全力竖起了这个擒纵系统，这时气温已经降至零下三十多度，很多赤膊上身的苦力工人，被冻得已经发生开裂，有的上半身还在支持着钟表部件，下半身则开始结冰了。

当巨大的链条挂上底轴时，山顶上也传来了一声声苦力被扔进火山口里的惨叫声。

火山“轰”的一声喷出岩浆，炽热的岩浆从山口流下，流进河道里与原本凝固成水泥块的熔岩一同化作洪流，最后水车的叶片终于又重新转动了起来，一切也恢复了原样。

我靠近岩浆河身体慢慢感到了温度：“原来他们就是这样让火山重新喷出岩浆的。把苦力灵魂作为燃料投入火山中引燃火山，那二百个灵魂就这样在宇宙中永远消失了。用二百个灵魂救所有人的命，这就是地狱里的生存法则！”

“这正是我呼唤你来钟表匠地狱的原因，抱歉！是我请求了上面的神明把你找过来的”，不知什么时候隆美尔已经走到了我的身后向我说道。

我忍住没有发作，可能是因为我知道在这里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或者我的身体冻得已经说不出话了。

过了好久，我才哆嗦着问：“地震，多久发生一次？”

他叹着气说：“没有规律，用你们现代人的说法，这是随机发生的，谁也计算不出地震发生的时间。前两代领主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地震总是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刻发生，十八年前来了一位天才的钟表匠，他改善了陀飞轮的设计，使擒纵系统下部的稳定性大大提高，这个人就是另一位姓董的先生董海乔。”

“我爷爷？”

“是的，就是你的爷爷，现在研发部门的主管。但如你所见由于地势的原因上部系统擒纵器必须垂直竖立所以每次地震都会对其造成不同程度的伤害，本来我们可用的资源就很有限，我并不愿意减少苦力的数量，但是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牺牲一小部分，来挽救全体。”

隆美尔又说：“把你请过来,就是希望你和董海桥先生一起来解决，地震对系统造成伤害的问题。”

想到能和爷爷见面了，我便欣然答应了隆美尔的要求。

“那么董先生在未来的这段时间，你将和董海乔先生住在一起，当然你们需要的东西我会尽量满足，但是必须要在最快的时间内解决，否则……哼，恐怕你就再也见不到他了。”隆美尔阴森地笑着，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军服，就独自向小楼走去。其实我早就知道，沙漠之狐并不是个慈悲的角色，所以心里对他的冷漠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任凭两个士兵押着我来到一个大铁笼前。

当我走进铁笼时，爷爷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用浸透着泪水的双眼望着我说：“孩子，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你！让我看看，都长这么大了……”

我的眼泪也不自觉地流了下来，一种久违了的温暖涌上了心头：“爷爷！我真的很想你呀！”虽然我已经长大了可是儿时对爷爷的依恋仍然没有改变，没有爷爷的十八年里，我经历了父母的离异，生活的艰难，人生的无奈和挫折，却很少得到像爷爷这样的安慰和保护。

“别哭了，孩子，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隆美尔都跟你说了些什么？”爷爷关切的问。

我把经历的一切和隆美尔对我说的话，都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爷爷把我拉到几个报废齿轮罗列成的墩子上坐下，他无奈地叹着气说：“哎！还是让这只老狐狸得逞了，终于还是找到了我的软肋，把你弄来了！”

“您是说，把我骗到这里是他干的？”我不解的问。

“隆美尔有时候是可以和上面那些大神，也就是送他到地狱来的那些人联系上的，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我想骗你进入这个局应该也是他请求了上面那些人来安排的。”爷爷叹息道。

“您说隆美尔上面还有人吗？我以为领主是这里最大的统治者了。”我说。

“不，我和他都是由上面发配到地狱来的，真正的管理者不需要来到这里，他们能在天堂、地狱、人间无形地管理着一切。隆美尔只是这巨大地狱空间的其中一位领主。这里还有其他领地，据我所知距离我们一千公里外还有一块蒸汽山领地，那里都是从上面世界里淘汰下来的过了时的蒸汽设备，比我们这里更古老，更落后，劳工也更加辛苦。”

“蒸汽设备，是蒸汽机吗，上面的世界早就没有这种东西了。”我随口说着。

爷爷点点头：“嗯，这里其实就是那些工业时代的产物，被遗忘和丢弃的最终归宿，其实就是个垃圾场，生活在工业时代的有罪的技术者，抛不下对落后的工业技术的执念，和那些机器一起被发往这里。”